孟復有個生物鐘,一年四季,不論晚上熬的多晚,早上六點鐘也能準時醒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還沒有完全的清醒,眼睛還有一點因睏倦造成的腫脹。
坐在沙發上頓了幾秒,等到腦袋清明一些的時候,他寫了張紙條,感謝葉延對小毅和自己的照顧,自己等會兒去上班,所以先走了。
晚秋的早晨,寂寥的厲害,天空是慘淡寥寥的白光,他穿着單削的長袖T恤,因爲沒帶錢,便一個人慢慢的往回走。
冷風像是夾雜着強烈的恨意般在他的臉龐刮過,他搓了搓手臂,快速的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一開始,不過幾個人在這座像是沉睡中的城市中急色匆匆的走過,孟復覺得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像是沒有表情的行屍走肉。然後,人漸漸的多了一些,各種各樣的聲音開始往這座空落落的城市裡填充。
身體緩緩的變暖,陽光從厚重的雲層中探出來,孟復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這種笑意就好像是被幸福的外殼包裹的假象,不過,他不在意,因爲他覺得這樣就好,哪怕與幸福這兩個字有一點掛鉤。
走了很久,還沒走到樓下,他便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掏鑰匙。
樓下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很熟悉,卻又不確定是誰的,他一向不記車牌號,直到不經意的向後撇向車窗,他便再也挪不開步了。
車窗裡的人正冷着一雙眼死死的盯着他,像是一條即將捕捉獵物的毒蛇,只等着吐出獠牙,注入毒液。
他再也笑不出來了,那點微微的笑意像是瞬間被秋風吹散了一般,散落在空氣裡,一點兒也看不見。
他看着古澤走下車,站在他面前,然後,他習慣性的低下頭,拘謹道,“古先生。”
一個月不見,孟復似乎是瘦了些,面色因爲走路的緣故比平時要紅潤幾分。古澤凝視着孟復光潔的頸脖,想要開口說出的話突然間又咽回了心裡,明明在車裡已經想了很多措辭的。
“古先生。”孟復又道了一聲,“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家了。”
如果是平時,他也許會讓古澤上去喝杯水,可是現在他害怕了,他害怕古澤進入他的家,因爲他會想起那一晚,自己被強暴的那一晚。
見古澤不回答,他便匆匆的轉身,往樓上走過去,好像背後就是餓狼野獸,猛然間會撲過來一般。
古澤站着頓了幾秒,視界裡是孟復消瘦的背影,然後他大跨步的追了上去,似乎是要貼向了孟復
的後背。
驀地,一串鑰匙掉落在地,清脆的,打破了假象一般的安靜。
孟覆沒敢轉身,他甚至擠出了一個笑容,“古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你害怕我?”古澤後退了兩步,空間似乎一下子被拉得巨大,“孟復,你的反應真讓我感到高興。”
孟復的鞋背開始慢慢的拱起來,古澤知道他一定是緊繃着腳。
生了趣味,古澤那點點的猶豫和悔恨在此刻煙消雲散,他走了兩步,背靠着牆壁,偏着頭觀察着孟復,悠悠的說道,“被男人強姦的感受還記得嗎?”
他知道孟復不會給予他任何回答,他也沒指望孟復能回答他,‘記得’或者是‘不記得’,於孟復而言都是無法抹滅的事實,這樣就足夠了。
出了薄汗的身上,現在溫度降下來,整個人都冷的厲害,孟復的臉色很快褪去了剛纔的紅潤,變得蒼白,他想如果他不回來直接去上班就好了,他知道無法躲避古澤,可總歸能躲一時是一時。
孟復總希望自己能有像烏龜一樣的外殼,害怕了就縮進殼裡,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勇敢的無所畏懼的人,他只想做個有堅硬的外殼保護的烏龜。
然而,他連做一個膽小者的權利都沒有,在古澤面前,他沒有任何可以保護的盔甲。
“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古澤繼續問道。
“在夜總會。”他的聲音低低的,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驀地,古澤收斂了笑容,這個人竟然在夜總會工作,“怎麼你被男人強姦上癮了,跑到那裡去找男人?孟復你有沒有羞恥心啊。”
“我做的是正經工作。”
“呵。”古澤冷笑,“這樣也好,那種地方纔適合你。”就像監獄那種地方也適合這個人一樣,“是哪間夜總會?”
孟覆沒答,他知道孟復之所以不回答,肯定是怕自己宣揚他是殺人犯,“不用擔心我會去說你是殺人犯的,雖然那的確是事實,不過,想想說了好像也不錯,在那種地方漂亮的殺人犯可是很受歡迎的。”
果然,孟復有了反應,他偏轉過頭,“古先生。”
一如往常的三個字,卻滿是渴求。
未等古澤有所反應,鄰居家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手裡提着買的菜回來,他們怪異的看了孟復和古澤一眼,然後搖搖頭,低聲的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啊……”
後面的幾個字越來越低,怕別人起了什麼疑心,孟復迅速的撿起地上的鑰匙開
了門,對古澤道,“進去坐吧。”
古澤依舊光着腳走到沙發處自然的坐下,然後看着孟復自然的去倒水,乖乖的站在一邊,他沒讓他坐,這人就一直站着。
“在哪間夜總會?”他又問了一遍,雙腿隨意的架起來,靠在沙發上,如同審問一個犯人。
“夜色情人。”
“那裡啊。”以前是狄駿的地盤,不過狄駿坐牢的幾年,權利大部分都被轉移了,不知道現在是否還被狄駿掌管着,古澤想着自己得到的訊息。難道孟復現在跟着狄駿混,他猜測着,“聽說狄駿最近出獄了。”
“對,這份工作是狄大哥給我的。”未及古澤的詢問,他便真的像犯人一般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你跟着黑社會混了,孟復,你是不是以爲跟着狄駿,就可以徹底擺脫殺人犯的過去,就可以擺脫我。”
“沒有。”孟復搖頭,眼睛盯着那杯水,“我只是在那裡正常上班,我沒有想要擺脫。”就算想着要擺脫也會很快的自我提醒,孟復,別想躲避,做錯了就要等待原諒。
“對,你怎麼也擺脫不了的。”
客廳裡,牆壁上那個掛鐘無聲的轉着,孟復稍稍的擡頭看了時間,有些急促,“古先生,我能不能先去上班?”
“夜總會這個點可不上班。”
“我在做兼職,發宣傳單。”
“多少錢一天?”絲毫不顧及孟復的急促,古澤慢悠悠的問道,“有那麼缺錢嗎?”
是,他很缺錢,他需要養活自己和小毅,他需要去醫院給那些孩子買些好吃的,他需要時不時去看望何家父母。
“一個小時十塊。多做多得。”
古澤沒有說話,頓了幾秒,像是發了特赦令一般,道,“你去上班吧。”
孟復迅速的轉身去浴室裡,匆匆的洗漱完畢便跑到房間去換衣服,來回之間甚至沒有注意古澤還坐在沙發上。
這個坐在沙發上的人偏過頭看着孟復這般匆忙的模樣,一個小時不過十塊,這個人究竟每天要工作多長時間,像個機器人一般,沒有疲倦的時候嗎?
然後,他看見了從房間出來,T恤只穿了一半的人,這人終於注視到了他,停了不過半秒,便迅速的拉下衣服遮住了**的身體。
“古先生,我得走了。”
“你不吃早餐?”
“來不及了。”他匆匆的穿鞋出門,見古澤還是沒有動,便道,“古先生,麻煩你關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