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銜環結草當報還

站在房中的人,穿着一身樸素卻精緻的繡服。墨色髮髻上點染着珠翠,襯得面孔愈發沉靜端莊。卻在看向雪晴然時瞬間哽咽:“公主……怎麼這樣憔悴。”

雪晴然剛帶着夢淵去外面轉了一圈,頭髮尚有些散亂,加上天冷,面孔愈發蒼白得沒有血色。她忙拉住阿緞的手笑道:“已經沒事了,我怕很快就會胖了。阿緞,難得你來了,在這裡多住幾天可好?”

聽到這話,阿緞反而忽然停住,向四面看了看,這才朝着雪親王跪下,壓低了聲音:“雪王爺,公主,實不相瞞,今日阿緞是有要事前來。”

雪親王略一遲疑,擡頭朝外面吩咐道:“白夜,尋人帶夢淵回殘雪院。”

外面並無聲響。雪晴然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父親,外面現在沒人。小白在院門外呢……”

她突然打了個寒顫,怔怔地看着雪親王。是日天寒,她卻覺得有一層細密的汗水從背後滲了出來。以她的玄術,只消用一分就可聽出門外甚至整個院落都是空無一人,而他竟會聽不出。

端木槿並未慮及這一層,聽她說無人,便親自站起身來:“王爺,我帶他去吧。”

等她帶夢淵離去,阿緞即刻匆匆取出一個竹管雙手遞上,聲音更低:“雪王爺,這是將軍連日來暗中奔走求告得來的,請王爺過目。”

雪親王接過竹管,從中取出一卷錦帛。甫一打開,便驚得停住。雪晴然詢問地看着,許久,他將那塊帛遞過來。

名字。

帛上滿滿的都是血寫的名字。有的寫得端嚴,有的寫得粗獷,有的龍章鳳姿,有的樸拙粗陋。所有的名字共指一封血書,力保雪親王的清白忠正。那是許多曾與他共同出生入死,飲血沙場的將士的名字。如此風雨飄搖時節,他們用這樣捨身忘我的方式來挽回他。

“我夫婦二人皆受王爺與公主深恩,”阿緞的輕聲落在那帛上,血色彷彿再次鮮活,“今生來世,銜環結草當報還。”

雪親王將錦帛放回竹管中,沉聲道:“張翾他可曾想過,稍有差錯,這張帛便會成爲一張枉死簿。”

阿緞沒有應聲,只是跪着轉身,默默向雪晴然叩首。

四下無聲。雪親王最終略一搖頭:“如此涉險,不是明智之舉。”

“外面皆傳,皇宮中每天會送到

雪王府一壺藥汁,由來人親自看着王爺服下。”阿緞頓了頓,話語帶了一絲顫音,“雪王爺,阿緞多嘴,還是尋機會讓玄明看看吧。他歷來熟知各種藥草,必能辨出藥裡都有什麼。若是……王爺還是想辦法遞上這張帛的好。”

半晌沉默。雪晴然的夾衣已浸透冷汗,她久已留心到雪親王自回來後,每日辰時必定不知去向。如今想來,竟是去接皇宮來人送的藥了。眼看雪親王就要將竹管遞還阿緞,她忽然向前一步,將竹管接到自己手中。

“父親,皇帝若看了這帛,心情好時,便會放過雪王府。心情不好,則許會覺得是父親結黨營私,如此怕是所有人都要受牽連。”

雪親王默默看着她,並不說話。

“但他若不看,父親還不知要喝什麼東西……雪王府還不知要面對什麼摧折。”她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還是蓮兒想個穩妥辦法,讓他務必高興一回吧。”

“穩妥辦法?”

雪晴然掩住眉心一蹙,點了點頭:“事關重大,蓮兒一定想個萬全之策。”

外面忽然響起腳步聲,雪親王似乎全然未覺,仍要開口說什麼。雪晴然忙說:“父親,好像有人來了。”

雪親王已經微微張開嘴,卻中途僵住,連日來變得溫謙的眼神中瞬間又出現了久違的困獸之色。他的手掌隱沒在袖中,焦躁地握成了拳。

“那此事,便回頭再議。”

雪晴然應了一聲,想了想又迅速打開那張帛,用力撕下血書最末一行,交還阿緞。那上面有個龍飛鳳舞的名字,恰是張翾。

阿緞急道:“公主這是做什麼--”

“阿緞,”雪晴然止住她,淡淡一笑,“來日方長。這件事還是和張將軍撇清關係的好。”

院外響起白夜的聲音,比這淒寒的晚秋更冷:“雪王爺,公主,端木家的蕖珊小姐求見公主。”

阿緞仍想將手中碎帛塞回她手中。雪晴然緊握住她手腕,低聲說:“不能讓人看到這些東西。阿緞,快讓小白送你從後門出去。”

院中腳步聲不借玄術也可聽到了。阿緞不再推卻,再拜過雪親王,匆匆欲去。剛走了兩步又猛然停下,回頭輕喚道:“公主……可要保重啊。無論何事,奴婢和張將軍都願爲公主赴湯蹈火。”

雪晴然輕輕點了下

頭。

阿緞瞬間含了滿眼淚,猛然將手中碎帛塞到她手中,扭頭從側門離了去。

雪晴然亦動容,默默將碎帛交與雪親王。雪親王頓一頓,低聲說:“你收着吧。”

片刻,房門打開,蕖珊隨着端木槿進來,一手還挽着夢淵的手。她腕上帶了串新的珊瑚,比舊的那串更加豔麗通透。頭上卻還是一對碧玉簪,一如從前。雪晴然念及平素與她並無深交,如此風雨飄搖之秋,人人對雪王府避之不及,她卻甘冒風險前來探望,不禁露出個發自心底的笑顏。

蕖珊遵禮見過雪親王和她,這才靜靜端詳她片刻,輕聲道:“公主的笑容還是那麼美。”

是夜天寒,蕖珊留宿晴雪院中。雪晴然屋中各處都垂下輕軟的錦帳禦寒,兩人就在一頂牀帳中休息。雪晴然牀頭是一卷琴譜,蕖珊卻自帶來一卷畫冊,上頭是許多藥草圖譜。雪晴然笑道:“我還記得從前你將水月茶莊的茶名誦給諸人的情形。蕖珊,你當真是博學多識。”

“蕖珊慚愧,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蕖珊放下冊子,拘謹地笑了,“左右無聊,記得這些,以後若有機會,蕖珊也希望能爲國家略盡綿薄。”

爲國家。雪晴然微微一笑,略點一點頭:“此心赤誠,必能得償所願。”

兩人略略聊些閒話,便同榻歇下。許是因爲不慣與人同睡,雪晴然睡得極不安穩,夢中有洶涌翻卷的江濤陣陣襲來,打溼衣衫。輾轉半夜,終於驚醒過來。

猛然醒來時,卻察覺到蕖珊正輕輕撫着她的頭髮,發出低低的嘆息。她睜開眼,藉着帳中微光看到蕖珊的淚眼。她本非雪晴然一般清瘦,乃是個豐腴無骨的福相美人。此時帶了瑩瑩淚光,又是幽暗處,別有一種惹人憐惜的動人之處。雪晴然不禁輕輕笑了:“蕖珊,我的頭髮惹你哭了麼?”

蕖珊的驚得瞬間縮回手,翻身坐起來道:“公主恕罪。”

好一會,雪晴然含笑安慰她道:“槿姨的侄女,我還要喚你一聲表姐呢。蕖珊,安心睡吧。一切都會過去。”

“是,”蕖珊重新臥下,口中猶自喃喃,“一切都會過去……”

雪晴然也翻了個身,卻聽得枕上傳來些微輕響。伸手一摸,原來是那支雪玉簪忘了脫,硌在了玉枕上。她順手拔下簪子,小心地放到枕邊,這才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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