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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廷紳一邊見他們互相寒暄,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小王爺,進學要遲到了!"說着拉着蔚紫衣便先進去了,拓跋嚴薄脣微勾,雙眸一閃,也跟着進去。

進了學堂,室內早有七八個人坐着,個人身後或有一個,或有兩個侍者站立,蔚紫衣知道那便是書童了。趙廷紳忙着跟其他人打招呼,蔚紫衣便四下打量,只見一共四排座位,一排三個,總共也就十二個學生罷了!

此刻因先生還沒到,這些人便圍着七嘴八舌的討論,無非是誰又新近納了個小妾,誰誰在翠山嶺最大的醉春樓做了頭牌的恩客,如此等等……….

"廷紳,你上次答應給我的雲鍛,怎麼還沒有動靜呢,飄飄說了,如果再不拿去,便不讓我進房門一步,你難道忍心兄弟一生的幸福就毀在你的手裡了嗎?"說話的是一個高瘦少年,蔚紫衣撿了個不起眼的座位坐下,支着下巴聽着。只見趙廷紳面露難色,道:"最近要雲鍛的商家多了,實在是勻不出來,我爹看的緊,所以…………."

"哼,那就是沒有了,趙廷紳,我告訴你,你要是拿來便罷,如若不然,我告訴我爹,讓他罷了你的學籍,你看着辦吧!"那瘦子惱羞成怒道。趙廷紳默不作聲站在原地,衆人一陣唏噓,望着偷笑,蔚紫衣看不過去,起身正要走過去訓斥那瘦子一番,卻不想有人拉住了衣袖。

蔚紫衣一回頭,只見是拓跋嚴,詫異道:"你怎麼在這?"拓跋嚴笑着指了指座位,道:"這是我的座位?"蔚紫衣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拓跋嚴,"你坐最後一排?"這先生膽子也忒肥了吧,就算再不得寵也是皇帝老兒的兒子,這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得看主人吧,怎麼就讓王爺做了這麼個不起眼的位置?

拓跋嚴見蔚紫衣一臉不平,笑道:"是我要坐這裡的,我一向不愛學習,坐這裡倒很自在!"

蔚紫衣瞥了一眼還在較勁的幾人,心道,這裡有幾個是真正讀書的,只不過靠着老子有幾分本事罷了!算了,反正老師一來,他們自然就消停了。想到這瞥了一眼拓跋嚴邊上的座位,滿是灰塵,道:"這裡沒有人麼?"拓跋嚴道:"這原本是我王兄的座位,只因太后生辰,這段時間在宮裡,便沒有人坐了!"

"哦,這樣啊…….."蔚紫衣低喃道,看來這傢伙跟兄弟之間關係也不是很好,灰都這麼厚了,也不知道幫忙擦擦!拓跋嚴見蔚紫衣盯着桌面,便笑着用袖子將桌面擦拭一番,蔚紫衣不由得瞪大雙眼,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拓跋嚴擦完順手拍了拍衣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王兄今日是不來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坐這裡吧!"蔚紫衣忙推辭道:"這可使不得,我是李公子的書童,怎麼能坐這裡呢?"拓跋嚴眼眸一暗,道:"那請自便吧!"

蔚紫衣低頭小心翼翼道:"怎麼,生氣啦?"拓跋嚴拿起一本書,翻開,卻是不說話。蔚紫衣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拓跋嚴,道:"別生氣啦,我不是不願意和你坐一處,只是我只是個身份低微的書童,哪有資格坐這裡呀,你莫要誤會!"

聽了這話,拓跋嚴這才擡頭,見蔚紫衣果然是一臉真誠,便道:"無妨的,你去告訴你家公子一聲,先生是不會追究這些的!"

蔚紫衣有些作難,道:"這不太好吧,我看別的書童都是站着的……….."她本來就是濫竽充數的,如此招搖過市不太好吧!

拓跋嚴雙眸一冷,冷冷道:"既然不願意,就請吧!"蔚紫衣轉身向趙廷紳走去,不一會興沖沖回來,坐在拓跋嚴身邊,湊過身子,一手擋住書面,笑道:"別小氣了,我今天就坐這了!"

拓跋嚴擡頭,微微一笑,霎時間蔚紫衣只覺桃花滿天飛舞,不由一愣,忙低頭,道:"你們先生怎麼如此不守時?"拓跋嚴接口道:"如果像某人一樣大半夜爬樹,當然不能守時了?"

"不是吧,你們先生大半夜爬樹,那是什麼怪癖?"話音剛落,只見衆人起身,躬身喊道:"先生早!"蔚紫衣一頭霧水,卻也是依葫蘆畫瓢站了起來。由於身高問題,實在看不真切這傳說中的先生長什麼樣,只聽一蒼然聲音乾咳了兩聲,衆人便齊嘩嘩坐下。

蔚紫衣伸着脖子打量,拓跋嚴輕輕拉了一下蔚紫衣衣袖,輕聲道:"不要看了,這是華朝太傅胡大人,爲人正值,嚴肅的很,這裡每個人都怕他!"蔚紫衣點點頭,忙將頭往書本里埋,誰知這胡大人眼睛忒毒了些,見拓跋嚴身邊坐了一個書童,本來心裡正納悶呢,見他毫無禮節,一會伸脖子東張西望,一會又是將頭埋得看也看不見,不禁有些惱怒,啪,一拍戒尺,喝道:"最後一排的書童,走上前來!"

蔚紫衣一驚,望着那烏黑油亮的戒尺,還有衆人略微驚恐的神色,心叫不好,便慢慢起身,嘴裡嘀咕道:"這老頭眼睛也忒毒了吧,一點也不老花眼,什麼胡大人,我看就是牛鼻子先生!"

這邊趙廷紳急的手心全是汗,眼見着胡大人臉色愈來愈黑,心一橫,眼一閉,站起,道:"先生,我的書童昨兒個傷了腳,我便讓他在後面坐着,他不懂規矩,老師就饒了他這一回吧!"拓跋嚴也起身,道:"回老師,確實如此,剛纔我也見這書童腿腳不利索,老師就高擡貴手吧!"

蔚紫衣忙低了頭,胡大人眯着眼,不悅道:"好了,都坐下!"又對着趙廷紳道:"下次如果再出現這情況,定打不饒!"

趙廷紳抹去額頭冷汗,回頭衝着蔚紫衣使了個眼色,又向拓跋嚴感激一笑,忙坐好。只見那牛鼻子落了座,慢騰騰搖頭晃腦說了一段不知是詩還是詞的話,蔚紫衣觀望,只見座上之人有人面露焦急之色,有人卻是胸有成竹,各人身後的書童左手執着一塊木板,右手奮筆疾書,小聲道:"這是在做什麼,我不明白!"

拓跋嚴擡眼,笑道:"老師立題,讓做一首詞!"

寫詞?蔚紫衣瞪眼,這個可不是自己的強項,自己還是不參合的好,也不知道趙廷紳會不會?想着便伸頭往拓跋嚴這邊望去,只見他手執毛筆,蹙眉沉思,蔚紫衣暗道,看他這樣似乎比其他的紈絝子弟強了不止百倍,不知能寫出什麼俊秀的詞來?

"哈哈哈,咳咳………."蔚紫衣一陣乾咳,忙用手捂住嘴巴將笑強壓回肚子,直起身子望着臉色漸變的牛鼻子先生,結巴道:"我,我…………"

"出去!"胡太傅呵斥道,蔚紫衣瞪了一眼拓跋嚴,不情願的朝外走去,胡太傅又命拓跋嚴將寫好的詞拿過來看,待看時,直氣的花白鬍子亂抖,抓起戒尺"啪,啪,啪!"三聲,斥道:"你也出去!"說着將那紙摔在了拓跋嚴臉上。

衆人不知拓跋嚴到底寫了什麼惹惱了老師,個個屏住呼氣,如履薄冰,都在心底將拓跋嚴問候了幾十遍!待拓跋嚴出去後,胡太傅讓學生將自己寫好的詞一一遞了上來查閱。

"喂,既然出來了,我帶你去太學院轉轉?"拓跋嚴一出來便看到一臉沮喪的蔚紫衣靠在堂外柱子上發呆,走過去將剛纔把胡太傅氣的渾身亂顫的紙遞給蔚紫衣,蔚紫衣一把打過,擡頭嗔道:"都是你啦,現在被趕出來,丟人死了!"

拓跋嚴卻是漫不經心旋身坐在蔚紫衣一邊,笑道:"這有什麼不好的,上學多枯燥啊,而且一會雪桑國的太傅也要過來的,牛鼻子碰上枯木枝--煩透了!還不如在外面來的輕鬆自在呢!"

蔚紫衣冷笑道:"你說的倒是好聽,您是王爺,誰敢說您半個不是,我一個小小書童不能爲少爺排憂解難,回去輕則一頓責罵,重則被趕出去,您是衣食無憂,要是被趕出去,難道您讓我喝西北風麼?"

拓跋嚴雙眸一暗,澀然道:"我寧願不做這個王爺…………."

"我可管不了你那麼多!"蔚紫衣實在沒有心情在這聽他婆婆媽媽,起身貓着腰轉到了後窗,這裡正好可以看見裡面的境況。

拓跋嚴見她對自己一點兒也不理會,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怒氣來,叫道:"我再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蔚紫衣襬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仍然踮起腳尖朝裡面望去。

此時,只見兩個老頭不住的互相吹捧了幾句,不一會就了座,只聽得牛鼻子道:"剛纔太傅大人的的那首菩提詩做的神妙,如今你們也以菩提爲題,作詩一首,讓太傅大人指點一二。平日裡你們總是喜歡舞文弄墨,今日更不要藏着掖着,如能得到太傅大人這樣的高人指點,當真是你們的造化……"

蔚紫衣爬在窗戶上,見趙廷紳衝着自己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便取出小紙條隨便寫了四句詩,噓了兩聲,見趙廷紳又回頭便將小紙條扔了進去,趙廷紳虛虛接住,看了兩眼,已是滿臉喜悅,不住點頭!

"誰在外頭?趙廷紳把你寫的拿過來!"蔚紫衣聽得牛鼻子似乎發覺,忙彎腰朝着堂後跑去。待轉過彎便見拓跋嚴單腿翹着坐在湖邊護欄上朝自己招手呢。便走過去道:"怎麼又是你?"拓跋嚴星燦燦的雙眸滿眼笑意道:"只有你和我被趕了出來,難道還有別人麼?"

"你這人真惹人煩!"蔚紫衣厭惡道了一句,便朝着太學府外走去,那裡有趙府接少爺下學的馬車。拓跋嚴盯着那遠去的背影,清澈的雙眸漸漸深沉。

蔚紫衣爬上馬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半躺半靠着等趙廷紳下學好一起回家,誰知這一等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