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4:32」
時間依舊充足,這使得考生們不僅體力,連一直被節奏壓迫着的精神也很好地平復了下來。而對於不屬於這個非常世界的邊境五人來說,更是難得的緩衝時間。
“還剩二十個小時。”藏人說着,擡頭再次確認了一下時間。“還剩二十小時,說多不多,說少也並不少,足夠我們做很多事了。”
“比如?”破君問完,偷眼去看米娜,然而這小動作並沒有逃過其他人的眼睛。
“比如,在下想知道,誰想放棄這次的任務?”
“我。”米娜立刻表態,很是平靜。“我想放棄,這考試太累人了。”
“好的,還有嗎?”藏人目光越過了破君。
一直半閉着眼睛靠在牆邊的白龍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但她不說話,還是有人替她着急的——牆邊有一堆換下來的繃帶,色彩斑駁。很明顯,那些天使是絕對不會拿起牙膏牙刷天天按時刷牙的。
“你要不要先和米娜一起回去?如果不去醫院的話……”小林略帶焦急地說。
“沒事。”白龍如往常般拖着她那特有的長音,字字透着堅定。
“……好吧。”早料到如此,小林也只好不再堅持。何況就算去醫院,也不見得普通醫院對那種傷勢有辦法。
“嗯,那米娜只好委屈一下了。”藏人含笑道,“如果二十小時後你依然想先回到市裡的話,不用擔心住宿和錢的問題。前面任務給的一千萬應該已經足夠了……一定注意安全,安全才首要的。”
米娜默默點了點頭。
“說起這一千萬……”藏人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該怎麼說。
“一千萬怎麼了?”小林拿出那張收着一堆戒尼的卡片看了看。“不是讓我們把這一千萬都給米娜揮霍吧?”
“當然不是這意思。”藏人擺了擺手。“只是,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分支,動畫和漫畫的劇情是不一樣的。”
“嗯?分支?”
“動畫,在下已經和破君確認過了。陷阱塔一結束,考生會被丟到廢棄的軍艦上對抗一種……暴風雨。但是,”藏人按着手邊的單行本接着說道,“漫畫裡沒有這一段,漫畫是直接去眼鏡島進行計分制狩獵的。”
“我的意見是……”破君隨手拿起一本翻弄着。“既然系統已經給我們發了一千萬,那肯定就是按照動畫走了吧?”
“不一定吧?”小林每次都會提出不同意見。“那一千萬說不定只是系統給我們的生活費而已。就是我們誰受傷了或生病了,這樣回到市裡可以去醫院……”
破君一下笑出聲。“你把這呆板的系統想的還真是有人情味……”
“系統不是保姆。”藏人也同意道。
“是爲了混淆我們吧。”白龍輕輕地說,“也許,這樣我們就不能提前安排了。”
混淆?破君一時反應不過來了,畢竟他對這個系統的認知還是太少,連最起碼的幫助信息都因爲太懶而省略了大半——現在報應來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藏人含糊地說。
“無所謂,就算是要付住宿費也沒什麼問題吧?”小林把卡片放回書裡。“如果是要去海上,也沒什麼難的。系統都已經備好錢了,又不需要我們真下海去找寶藏。什麼什麼暴風雨我們也不需要去管,那不是有別的考生順利通過了麼?是酷拉皮卡他們?”說到這兒,小林看向破君,破君肯定地點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說說第四次測試好了。”藏人從書頁中抽出一張對摺起來的白紙,攤在地上。“你們看看吧,這是通過第四次測試的九位考生的分數來源。”
一圈人湊上去看了一會兒。
“原本我還知道……”破君乾笑了兩聲。“看了這玩意兒,我不知道了。”
圖上將考生全部列了出來,又按時間等畫出了數種連線,顯示他們在第四次測試中的活動,其中甚至還包括誰打倒了誰,但沒拿牌子等等諸多這種對邊境人無關緊要的細節。破君不禁懷疑藏人到底有沒有好好看過原著,這恐怕是現成的資料吧?也就是說,藏人在薩巴市拿出單行本時纔是他第一次認真接觸Hunter?
“這圖,確實有困難啊。”小林別過腦袋說,試圖倒過來再研究。
“拿來主義的東西,就別那麼挑剔啦。”藏人無奈地笑道,驗證了破君的臆測。“總之,參加第四次測試的每個人都會被特定的對象襲擊,沒有一個考生從頭到尾都在失蹤狀態。”
“所以呢?”
“我們這回是多出來的人,但多出來的不止我們,還記那些系統安排的對手嗎?”
“記得。”
“也是,就那麼些人。”藏人環顧場上的考生。“現在就趁這段時間,記住那幾個陌生的面孔吧。第四場測試我們要拿下的3分肯定在他們那裡。”
聞言,破君順勢看了看其他考生,目前還沒有他不認識的。
“他們還沒出來吧?”
“嗯。”
又緩了一會兒,小林提議道,“只讓小傢伙看就行了。”
“啊?”
“你啊,那些考生的模樣還印不進你那小腦瓜?”
“不行。”破君連連搖頭否決,其實他連以前同班同學的名字都沒記全過,和臉對號入座的機率就更慘不忍睹了。“人的話……還真不一定。你知道的,我不太認人。再說了,書上的那畢竟是畫上去的,多少和真人有區別吧?”
“那特徵呢?比如……”小林打眼看了看。“比如那個帶猴子的,這你認得出來吧?”
“哪個?那個啊?你也知道吧,太明顯了,和東巴合作的。”破君妥協道,“如果特徵都這麼明顯,就沒什麼問題了。”
“活攻略。”藏人誇張地拍了拍身邊的漫畫書。“早知道你能記到這地步,在下就不用辛苦拿這麼多書了……”
破君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奇妙的反差啊……動漫遊戲這種在原來世界幾乎被長輩與周遭人稱做萬惡的嗜好,在邊境反倒成了幾近救命稻草的好事。要是那些從未接觸過這些的人被拉到邊境,真讓人不禁好奇他們會如何反應。還是說,壓根就沒他們的份兒?
「07:20:22」“怎樣了?”小林心不在焉地問道,歪倒在地上打哈欠。
“左邊兩個,右邊一個。”破君眯着眼睛又確認了一遍。根據書上記載的那些考生的特徵來分辨,目前只有三個人眼生。“就這三個。”
“三個啊……長什麼樣?”小林姿勢未變,眼角餘光卻遞了過去。
“看不清。”破君老實地說,“這眼鏡不管事的,度數不對。不過那三個好像都是大衆臉。”
“大衆臉?你是說沒特色……雜魚吧。”小林剛一擡頭,笑了。“四個,又出來一個。”
“啊?哪個?”破君笨拙地模仿密探眼神渙散地亂瞄,心中多少有些意外,連小林都能分辨出來的對手……
“往哪看呢?對面,對面去了。”小林快速掃視了一圈,說道,“對面牆邊那個,亞摩利三兄弟左邊一點。”
“呀……嚇?”
Hunter裡的人物本身就已經夠多姿多彩了,但多姿多彩到像個神經病似的,這人怕是頭一個。
那是一個奇特的陌生人。
撇開破君看不清楚的臉不說,這人的品位實在是……不敢恭維。身高猛比萬歲爺,那臂膀更是像一成了精的熊瞎子,十之是個壯漢。可若說他是男的吧,此人卻留着一頭不太配套的飄逸長髮……說男的也能留長頭髮吧,這頭上還戴了個嫣紅色花朵組成的花環……能與之媲美的紫色寬大民族服飾披掛在身上,泛出條條反光,就連視力不佳的破君都能看得出來是絕佳的絲綢質地。
“我可不記得書裡有這麼號人物。”小林盯着地面笑道,“這要再認不出來那就可以撞牆了。真夠醒目的……就算到島上也一樣吧?”
“嗯。”破君點頭。
“不過他穿的那種衣服應該經不起打打殺殺吧?”
“嗯。”
“但那衣服連個破邊都沒……就這樣出塔,說不定是個厲害的傢伙。”
“嗯。”
小林沉默了一會兒,把手邊的東西砸了過去。
“啊?”破君一下抱住衝向懷裡的漫畫書,揚起一張無辜的臉。
“你能不能別光嗯?說點別的?”
“我嗯就是說我在聽啊!”
“那你能不能給點意見?”
“意見?”破君又瞄了下這幾位陌生的考生。“那傢伙應該厲害不到哪去,這個時段考生會念能力的不多……但普通人也多少可以感覺到唸吧?”
“嗯。”小林點頭。
“雖然他穿的誇張,走路姿勢大搖大擺的……但是,不說別人,就連那麼怕死的亞摩利兄弟都一直呆在他附近沒有動彈,也就是說他們不怕他。所以本天才覺得嘛,他不像是厲害的人,說不定只是系統給他貓膩了一下,光走出迷宮了而已。”破君看似隨意地把左手揮了一下。“相反,我倒覺得左邊那倆不太對勁。”
“嗯。”
“你能不能不嗯了?”破君毫不遲疑地把書扔了回去。
“只是回報你啊。”小林笑嘻嘻地閃過,倒黴的漫畫書Pia地一聲撞在牆上。“行了行了,說說,那倆爲什麼不對勁?”
“他倆偶爾會說話,但說完又好像是在裝作不認識一樣,絕對有鬼,肯定串通好了的。”
“……多心了吧?”小林斜眼看了一下左邊的二人。“嗯,反正再看看好了,那右邊那個呢?”
破君想了一會兒,搖搖頭。“右邊的可能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就沒必要怕他了,號碼牌看得清麼?”小林眯着眼睛問道,“他們怎麼都老背對着朕?故意的?”
“看清?”破君直起腰板,煞是理直氣壯地說,“你別開玩笑了行不行?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是萬花遠視鏡,不是望遠鏡。”所謂萬花,就是指遠視加弱視加散光等等……破君自小就有,他肯定是在出生時得罪視力之神了。因爲他戴眼鏡的歷程,竟可追溯到四歲時。
“呃……”
“61號、178號,嗯……應該是58號、334號。”
“哦。”
“這樣啊?”
兩個人既然都在應聲,二君就覺得不對勁了。轉頭看去,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仰着頭咕咚咚地喝水。
“老大……早啊。”破君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嗯,早。”藏人放下杯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跳了幾下,沒有繼續說話。
小林遲疑了一下。“你早就醒了?”
“剛醒。”
“那……那些號碼?你剛看到的?”小林仔細看了看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這人剛好把身子斜靠在牆上,正對着他。可儘管如此,他也最多隻敢確定是個兩位數的號碼而已。
“是啊,他們有時也會動動身子嘛。”
“這哪兒能看得清啊?”破君無不懷疑地說。
“呃……”藏人略微想了想,解釋道,“你們剛看的那個是61號,從這可以判斷出1,而另一個數字的右上角有一小點空白,下方大中空,所以是61。如果是左下右上都有點白的話,那就是51……這樣。”
破君剛想去看,反被小林一把按住。“行了,別看了。再看那人就該找過來了。”
“等會兒有機會再試吧。”藏人笑道,“每個數字都不一樣的,不過要是視線太模糊或是數字太多,這方法就行不通了。”
“哦。”破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號碼牌——要死咯要死咯……好一個146,三位數應該沒這麼容易看出來吧?哎喲……他在樂個什麼勁兒啊?突然覺得要死咯說起來好順口。破君猛然注意到,米娜小姐是148……
“你倆再休息一會兒吧?”藏人看了看時間。“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管去哪都要坐飛艇。”
真是亂七八糟的,腦袋都被攪暈了。破君聽話地點點頭,順手拉起地上的毛毯蓋在身上。
「00:20:12」“起牀!起牀嘍!”
“嗯?”
“起牀。”
“……嗯,行,沒問題,再五分鐘。”破君迷迷糊糊地翻個身。屁股上突然捱了一腳,但他沒有理會,用毛毯矇住頭繼續睡着。
“你屬蟲的啊?!再五分鐘就沒你了。起來!”
隨着那明顯是長一輩兒的叫罵聲,不等破君反應,身上熱呼呼的毛毯一下被抽走了。破君咬着牙坐了起來,眯起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地板發呆。打了好幾個呵欠後,這纔看清毀了他美夢的元兇。
“我說大哥,你着什——什麼急啊?”正說着,破君又打了個哈欠,自從進了Hunter以來,他就覺得自己壓根沒睡飽過。
“還有二十分鐘就該換地方了。”小林把手裡的毛毯扔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真佩服你,這兒這麼多人啊,沒一個人睡得有你這麼香的。”
“啊?我咋了?”
“還吧嗒嘴,還磨牙……肚裡有蟲啊?你夢見什麼了?”
“你纔有蟲呢。”破君摸了摸下巴,自嘲地笑笑,他還真做了個夢,不過,“沒記住。”
“你還真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啊。”小林笑着搖搖頭,推過一個小盆。“洗把臉吧,一看你都還沒睡醒。”
順口道謝,破君把水潑在自己臉上,擦完臉,他清醒多了。
“還有多久?”
“十幾分鍾。”
“時間還真緊。”破君打眼看了看周圍。“小杰他們呢?”
“沒見,還沒出來吧。”其實小林自己也才醒。他可比破君難叫多了,藏人無奈之下一把拉走了小林的毯子,還差點被後者猛然踹出的一腳後跟砸中。剛纔抽走破君的毯子,也算是小林給自己心理一點小小的平衡……
十幾分鍾,應該夠吃點東西了。破君拿出一包320g裝的全麥麪包——他帶了不少這個,就是爲了應付趕時間的時候。
“豬骨硌人呢?”
“……把嘴裡的嚥下去再說話,麪包渣都噴過來了。”小林咧着嘴擻了擻T恤上的渣子。“什麼第五個人?”真虧他聽得懂。
破君端起杯子,費勁地衝下嘴裡的麪包。“就是‘不認識’的人啊。咱們不是有五個人麼?那他們也有五個吧?”
“嗯……”小林看了看正在和米娜說話的藏人,搖搖頭。“其實朕也不知道。”
“切!也就這點本事。”
破君左右環顧,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約二十有五,米色高領上衣,硃紅色半身裙,是個有着一頭淡金色中長髮的女人。光以他那破眼神來判斷,就足以說那女人的魅力不一般,相當大氣的一個鄰家姐姐。如果沒走眼的話,是他喜歡的類型耶……
“看,就那女的,紅裙子。”破君仰了仰下巴。“白衣服,紅裙子的那個。”
小林看了幾秒就收回了目光。
“長得倒不壞……2?”
“1吧?”破君接道,他也正在尋摸竅門。
“那就是221號。”
附近的石門轟隆升起,可怕的呻吟聲迫使邊境人全部轉過頭張望。一個身受重傷,明顯快要死去的人拖着長長重重的血痕緩緩地爬了出來。口中不住地哀叫着什麼,但很快就倒了下去,只剩喉管裡嘶嘶啦啦的聲響……沒有一個考生上前,包括邊境人,因爲這是劇情中不可改變的事實。這種事實,就註定了他會死在衆目睽睽之下。
“等會兒考官一出現,米娜就向考官提出棄權。然後等我們走後,委員會的人就會把她送回去的。”藏人瞥過目光說道,“大約下禮拜會合。”
“在哪兒?”
“薩巴市。”藏人替她回答完,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顯示牌。“主角都快沒時間了吧?”
破君聳了一下肩,勉強笑道,“英雄總是要壓陣的。”
“還剩一分鐘!”廣播通告。
斜對面的石門換換升起,三個衣衫破爛不堪的人走了出來,大小擦傷無數——爲了懸念,主角都是打擦邊球的。
“三十秒!”
從還沒有合上的門內又走出了兩個同樣狼狽的人。
“時間到!”
——第三次測試通過人數,35人(1人死亡)。
隨着第三次測試的最終通告,陷阱塔底層的大門終於開啓。明亮的日光灑進門內,這使得不見天日的考生們多少有些心懷感激。隨後跟着廣播的指示,考生一個接一個地走了出去,讓自己舒舒服服地站在溫暖的陽光下。
“我棄權!我要放棄考試!”不等門外的人說話,米娜率先叫了起來,考生們紛紛把目光投向這邊。雖然藏人說過好多次不能太引人注意,但米娜覺得,這會兒要是不喊,等第四次測試開始就晚了。
門外矮小的眼鏡男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對着旁邊高大的男人說了幾句話,那男人向前跑了兩步,走到米娜跟前。
“嗯……148號考生是嗎?你確定要現在就放棄嗎?可是你已經通過第三場測試了。”
“我確定要放棄。”
“好吧,請跟我來。”剛走了兩步,這人又停了下來,轉身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等了一會兒,那個超級拉風的花環絲綢長髮男居然站了出來,驚起小部分譁然。
“我——也放棄。”聲調懶散得不一般。
高大的男人沒再說什麼,帶着二人徑直走到第四次測試考官理伯跟前。理伯說了幾句話,米娜點點頭,絲毫沒有遲疑。花環男也在點頭,眼鏡考官肯定是在問同樣的問題。
“我們這邊一人退出,系統安排的對手也跟着退出麼?”小林看着那個另人印象深刻的變態男說道,“真遺憾,我還以爲他是我的對手呢……”
“嗯?”破君驚訝了一下。“你喜歡這型的?”
“怎麼可能?只是看着他欠打。”
“人家又沒招你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