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翁連用了三個“危矣”都快把趙牧給砸暈了,趙牧暗忖,我究竟做了什麼天人共憤的事情,居然讓手下頭號大員說出這麼嚴重的話來。
丁翁深吸了一口氣,“東家,我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未雨綢繆,提前予以示警。如果東家覺得我所說的話,大逆不道,出言不遜,要處罰於我,也請東家等我說完我要說的,才行動手。”
丁翁經過很長時間的心理鬥爭之後,才決定炮轟東家的。事先,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如果東家因爲他觸動了其逆鱗,而遷怒於他,他就任由東家處罰,不管是死是活,他都會坦然承受。
“不要着急,丁掌櫃,慢慢說。我仔細聽着呢。”趙牧態度誠懇的說道。
趙牧的反應即在丁翁意料之中,也在丁翁的意料之外,丁翁的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極爲複雜的感覺來,不過總體而言,便是丁翁覺得自己沒有跟錯人。“那我就直言了。東家,請恕我在陳述東家的錯誤之前,先講一個小故事。在追隨東家,擔任文秀軒大掌櫃之前,我曾經是滏陽商貨的掌櫃,打我十五歲開始,我就進入滏陽商貨當學徒,然後憑藉着自己的努力,逐漸的獲得了老東家的賞識,承他信任,把滏陽商貨交給我管理。前前後後,我一共在滏陽商貨幹了四十餘年。其中擔任掌櫃地時間是八年,算是爲滏陽商貨的發展做出了一點貢獻。老東家生前對我非常信任,不但把滏陽商貨大部分事務交給我管理,更是在一次重病的時候,把他的大兒子託付給我。讓我輔佐大公子執掌整個店鋪。我答應了下來,卻不知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老東家的三個兒子之間奪取家主之位地爭鬥中了,很不幸,深受老東家信任的大公子棋差一着,敗下陣來,連我都受到了波及,被新東家攆出了滏陽商貨。”
趙牧安慰道:“丁掌櫃,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就不要再想這麼徒惹人傷心的往事了。你現在不是在文秀軒乾的挺好的嗎?”
“對不起。東家,人一老,總是會不自覺地陷入到記憶當中。”丁翁雙手抱拳,團團一揖,“我要說的小故事就是關於滏陽商貨新任東家的事情。大概兩個月前,我得到了消息,老東家辛苦了一輩子創立的滏陽商貨倒閉了。新東家被逼債的債主砍死在了街頭。後來,我花費了一點事情去調查爲什麼原來挺紅火地滏陽商貨會在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裡,由盛而衰,甚至走上了覆滅的不歸路。經過一番調查,我才赫然發現,我最擔心的事情果然應驗了。新東家犯了一個常人最容易犯的錯誤,自從擔任家主之後,新東家把滏陽商貨當成了個人的資產,自己的錢袋子,在外面吃喝玩樂。讓滏陽商貨付賬,在外面賭博輸錢,也讓滏陽商貨掏錢,就算是在花街柳巷留宿,也是滏陽商貨櫃上開支。爲了應付新東家在外面地花銷,先是流動資金花玩了,然後便開始剋扣員工的工錢,緊接着又開始動用生產資金,最後發展到賤賣店裡的貨物,在新東家沒有節制的索取之下。滏陽商貨的資金缺口越來越大,最後硬生生的讓新東家給敗光了。”
趙牧大約猜到了丁翁要提什麼意見了。像滏陽商貨這樣的案例,在中國,曾經無數次的在家族企業上面上演。通常都是創始者艱難創業一番後,迎來輝煌。之後便開始因爲創始者或者創始者的下一代。無節制的揮霍,最終把企業拖垮。他們地想法和滏陽商貨新東家的想法基本上一樣,就是企業是我個人,我愛咋的就咋的,誰也管不了我。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趙牧的某位大學講師就曾經幹過這樣的事情,挪用自己創辦的公司的資金到澳門賭博,結果大虧特虧,最後公司不得不申請破產。
丁翁繼續說道:“故事講完了,事後我曾經連續數天睡不着覺,我一直再想一個問題,怎麼樣才能避免滏陽商貨這樣的悲劇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大前天的時候,東家到庫房去提酒,無疑當中說的一句話,讓我悚然而驚,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東家是這樣說的,我到庫房拿點東西還得簽字,我怎麼感覺這文秀軒不是我的。東家,我沒有記錯吧?”
趙牧沒有否認,“不錯,我當時地確是這樣說地。”
丁翁說道:“東家,就是你這句話,然後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味。不錯,文秀軒是你一手創立的,它地起始資金是你的,後來你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往裡面注資,文秀軒現在所售賣的產品,絕大部分也是經你隻手開發出來的,甚至是爲首的三個掌櫃,白先生和牛莉是你的徒弟,就算是我,也是你帶上修真路的,不含糊的講,文秀軒就是你的私人財產,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會反對。但是,我今天要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文秀軒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而且還是文秀軒上上下下數百員工共有的,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有文秀軒的股權,同樣包括我在內,所有的員工都指着文秀軒過活下去,文秀軒與所有員工的命運已經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說句不討彩的話,倘若文秀軒像滏陽商貨那樣,有一天倒閉了,關門大吉,那麼所有員工的日子都不會好過,說不定有些員工家中老少都會跟着忍飢挨餓。”
趙牧點了點頭,“這一點,我非常清楚。所以,我纔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儘可能的根據實際情況,提供高薪酬給在座的各位。”
丁翁說道:“東家,請你不要岔開話題,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趙牧訕笑道:“你請接着講。”
丁翁接着說道:“大前天,東家你到庫房提酒,下意識的說了一句牢騷話。我順着這種情況做了一個推理,如果將來有一天,東家因爲急需用錢——咱們姑且不論是什麼樣的原因——到帳房龍先生那裡要求馬上兌現,龍先生如果堅持原則,堅決不肯給東家錢,那麼東家很有可能就會爆發雷霆之怒,怒斥龍先生,甚至會當場辭退龍先生。此時的龍先生就有可能爲了保住這個相當不錯的金飯碗,而違反原則,接近從櫃上把文秀軒的錢交給東家。”
列席會議的龍先生點了點頭,“如果是別人要求從櫃上支錢,我會根據實際情況,然後再請示丁掌櫃之後進行支付。但是如果這個要求是東家提出來的,就算東家不以辭退我相威脅,那麼我也不敢又絲毫耽擱,而是會毫不遲疑地把錢支給東家的。”
很多人到現在還不理解,丁翁拐來拐去說了這麼大一堆話,到底想幹什麼。就算是聽明白是什麼意思的,也不以爲然。文秀軒是東家的,換句話說,裡面所有的錢和物都是東家的,東家如何處理,旁人又有什麼權利進行干涉呢?設身處地的爲東家想一想,如果換成是自己的話,也不想在自己想用錢的時候,有人在那裡推三阻四,指手畫腳的。
“龍先生的話,大家都聽到了,他不敢有違東家的任何要求,不管這個要求有沒有道理,會不會損害到文秀軒。”丁翁說道,“大家試想一下,東家每當需要錢的時候,便會從文秀軒的櫃上提取,當他一次一次的實現了自己的目的的時候,他就很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爲了,因爲這裡來錢容易啊,文秀軒又是他自己的,他不會有任何心理障礙。然後文秀軒的資金便會一點一點被東家掏空。我不否認,文秀軒現在很賺錢,但是在座很多人都是修真者,都非常清楚一件事,修真是一件相當費錢的事情,一把差不多點的飛劍就要五六千的標準晶石,也就是**十萬兩的金子,如果再好一點,就得數萬標準晶石,倘若是寶器級飛劍,那麼沒有個上千萬標準晶石,連想都不要想。而且大家不要忘了,修煉可不是一把飛劍就能打發得了的,有了飛劍,還要有戰甲,還要有法寶,還要有丹藥。有了上品貨,回想要寶器級的寶貝,有了寶器級的,又會想要仙器,神器。文秀軒上哪裡去賺這麼多錢去?如果東家爲了自己修練需要,不切實際的一次又一次的從文秀軒提錢,要不了多久,文秀軒就會被掏個底兒朝天,那時文秀軒沒有了發展所需要的資金,在座各位以及外面的數百員工都發不了工錢,那時的文秀軒該何去何從啊?也許是東山再起,重啓輝煌,但是也不排除另外一條路,就是像滏陽商貨一樣,倒閉破產,關門大吉。”
丁翁的這番話完全是從“人性本惡”的角度出發,也就是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考慮最壞的那種可能性,雖然這番話有些大驚小怪,或者說是聳人聽聞,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這種可能性就一定不會發生。
趙牧本人就很清楚,他之所以開創文秀軒,現階段就是一個目的,賺錢,讓他買仙器,渡天劫。既然是這個目的,丁翁所說的擔憂便不再是擔憂了,而是隨時都有可能變現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