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周青見舅舅堅持,還是答應下來,不過天光落在頂門之上,被真氣一衝,凝如寶葉,晶伈剔透,完美無瑕,映照出他面容上的凝重。
周銘看出自家外甥的顧慮,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讓自己涉險的。”
周青知道舅舅決心已定,點點頭,不再多說。
周銘在服用天善大元丹後,自識海之中,綻放光明,一圈又一圈的焰明映照出來,繞有半尺,恍若實質,身體的舒適讓他精神很足,繼續說話,道:“我雖然不能雪中送炭,但活動活動,錦上添花也是好的。”
周青知道,關鍵還在自己,自己在真一宗的權勢地位越盛,不但自己舅舅的活動越順利,而且會越安全。
轉了轉念頭,周青頂門之上,靈金真氣一動,垂下光來,讓他如置身於一輪彎月裡,四下金白,他開口道:“過兩天,我就走動一下,拜訪可能爭取的族中勢力。”
在這方面,周銘是能幫上忙的,他直接道:“我給你準備一份名單,重點拉攏名單上的。”
“好。”
周青眼眸之中,泛着光,他返回衡南周氏族地,肯定要打開局面,不可能空手而歸。
至於耽誤尋藥凝丹,大可不必擔心。
因爲尋藥凝丹,可不只是直奔目的地收集所需外藥即可,這是一個從外出到尋藥到經歷等等的完整過程。尋藥不怕晚,只怕時機不對,遇到的不夠好。
“好了。”周銘拍一拍膝前,明光如碎,自指尖穿過,道:“你從真一宗趕來,千里迢迢的,也夠累了,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伱在族中得待一段時間,這些日子風風雨雨的,不會平靜。”
“好。”
周青聽了,站起身來。
“少爺,這邊。”
素雲在前面帶路,直接前往寶府的後面。
走了一會,到了後院,再經一段長廊,其左右乃琉璃所制,上面繪製千姿百態的小鶴,或搖搖擺擺,或撲撲楞楞,或縮身酣睡,憨態可掬,栩栩如生。天光從小鶴鏤空的翅膀處投下來,散在前後,讓帶路的侍女高高挽起的髮髻上瀰漫着一層光,有着一種以往沒有的恬靜。
一晃已經很多年,當初和自己相依爲命的小侍女,褪去了青澀,變得幹練了。
不一會,來到居所。
臨窗木榻一塵不染,榻前有玉幾,几上放置羊脂玉瓶,瓶口上的花色也是很新。半打開的道經上的文字映着花色,紅青交暈,有一種鮮亮撲人眉宇。
看得出來,即使周青一離開這麼多年,他在見南寶府的住處也是有人每日都在打掃。
周青在木榻上坐下,看着素雲取來香料,放入案上的瑞獸香爐中點燃,嫋嫋煙氣一起,清香撲鼻。
待她做完事,周青開口道:“素雲,我舅舅願意待在這裡,秋香留下來照顧他就行。你收拾收拾,過段時間,我找人幫你送到真一宗我的洞府太和島。”
“是。”
素雲清清脆脆地答應了一聲,大眼睛眨了眨,倒是有了三分以往的狡黠靈動。
周青想了想,從身上取出一個兩個小袖囊,讓素雲接過去,道:“裡面是修煉所用的丹藥、法寶和道書等,你且收好了。你一個,秋香一個,她一直跟着舅舅,也不容易。”
素雲小臉上有欣喜,她拿在手中,把玩了幾下,纔將之收了起來,小聲和自家少爺說話。
兩人這麼多年雖沒見面,且地位差距更大,但有着以前多年相依爲命的主僕經歷,倒是沒有什麼隔閡,該怎麼樣是怎麼樣。
大約兩三刻鐘後,她知道自家少爺需要休息了,於是告辭離開,到前面找秋香姐分享喜悅了。
待素雲走後,周青推開窗,外面是他最喜歡的一排排的竹子,葉綠紋細,風吹杪動,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好像一聲又一聲低沉的洞簫之音,聽在耳中,讓人靈臺一片清明。
周青沐浴着竹風,看着竹葉鮮亮的色彩,雙眼之中,精芒跳躍。
此次回衡南周氏,和他以前仰衡南周氏鼻息的局面已大不同,他已可以獨木成林,自有一方格局了。
真要實打實交流的話,對上衡南周氏的真人也一點不虛。
“等一等吧。”
周青垂下眼瞼,掩住眸子裡的異色,他開始運轉玄功,等一等,看誰會先聯繫自己,拋出橄欖枝。
周華文大袖一擺,從雲車上下來,擡頭看了一下眼前臨水的寶府。
見南寶府的大門開着,門口之上,有着僕役,看到周華文器宇不凡,特別是頂門上的丹煞一縷,如金鐵交鳴,鏗鏘有聲,於是不敢怠慢,馬上迎上去,道:“小的見過這位大人。”
在以前的話,周華文眼裡肯定沒有門房這種小人物,不過現在不必以往,他還是拿出名刺,道:“我是來見周青周島主的,通稟一聲,就說昌西府的周華文求見。”
“您稍等。”
這麼多年,門房還是第一次見化丹境界的大人物這樣隆重地拜訪,又激動又緊張,他一溜煙回到府中,前去稟告。
不一會,門房回來,面上帶着笑,迎周華文進去,道:“周大人,請進,青少爺在迎客廳等着您。”
周華文點點頭,跟着進了見南寶府。
對於周青這位真一宗真傳弟子沒有親自出門迎接,他心裡有數。以他的實力和背景,還沒這個資格。除非他背後的人物親至,周青可能會在門口迎接。
見南寶府面積不小,最起碼,周華文覺得,比他自己所居的府邸要大不少。聽說這府邸原本是周乾的,只是後來輸給了周青。周青走後,他舅舅周銘一直在寶府居住了。
“周幹。”
周華文想到這個名字,眉頭皺了皺,然後展開,反正他已來了,就不用多想。
好一會,前面帶路的僕役停了停腳步,小聲道:“大人,快到了。”
迎客廳位於正院的一側,前面沒有種植樹木,顯得格外寬敞明亮,只有一座嶙峋的假山,不到兩丈,通體雪白,在天光之下,如玉色一般。
在迎客廳的門口,站着一個年輕人,他戴着冠,冠上垂下一條絲絛,絲絛上繫着一枚綠玉,幽幽的光打在他的面容上,讓他的眸子變得越發深沉,不見其底。
雖然只是煉氣境界,但周華文一看,就有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就好像眼前的是一座冷峻的金山,讓人下意識地望而卻步。
周華文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態。
他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壓力,一方面,對方確實氣質出衆,身上的氣機與衆不同。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對方的身份,從而潛意識地有了變化。
“周島主。”
周華文率先開口,打了個招呼。
“我們裡面說話。”
周青面上有溫和的笑容,把對方讓到廳裡。
落座之後,閒聊了幾句後,周華文好像有意,又好像無意,道:“周島主,你此番回來,聽說是遊歷凝丹途中經過?”
周青坐在榻上,聽了之後,道:“也對,也不對。”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話,道:“我此番離開真一宗,確實是有意遊歷凝丹,衝擊明神大境界。不過我回來,不是遊歷過程中經過,而是特意回來的。”
周華文先震驚於周青親口承認,他是外出遊歷凝丹的。
算一算時間,這個年輕人離開衡南周氏纔多久,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一躍從入道到衝擊化丹境界了。如此不可思議的修煉速度,整個衡南周氏族內沒人能比得上。
再稍後,周華文又聽到特意回衡南周氏的“特意”兩個字。
不等周華文詢問,周青眼眸中氤氳深色,開口道:“我自小就在這長大,在這有不少的熟人,對這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此番特意回來,一方面,想着藉助我們衡南周氏的家族之力,打探打探凝丹所需外藥的線索。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目的,我想帶些人回真一宗。”
“帶人回真一宗?”
周華文目光一動,攏在袖中的手攥緊,然後在人沒注意的情況下再鬆開。
“不錯。”周青的語氣聽上去很真誠,道:“我說過,我對這有很深的感情。現在我在真一宗中初步站穩了根基,有條件,有機會了,能幫還是得幫。”
“周島主是個厚道的人。”周華文不管心裡怎麼想,但他口頭上還是稱讚了周青對他舅舅的感恩,嘆息一聲,道:“就不知道誰有福氣,能跟着周島主了。”
“哈哈,我也就是有這個想法,還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跟着去受苦。”周青一挑眉,聲音鏗鏘,有金石之音,在四下回蕩,道:“根據我的親身經歷,在真一宗中競爭確實不容易,但在這樣的上玄門中確實能開拓眼界,接觸到更多強力人物。”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周華文,道:“這樣的話,一旦機緣到了,真可一躍沖天。這樣的經歷,這樣的機會,真不是中玄門中能有的。”
周華文聽了,暗自點了點頭。
中玄門很強,即使最弱的中玄門,在勢力之上,也不是衡南周氏這樣的千年世家能夠比擬的。但即使最強的中玄門,也比不上任何一個上玄門。
更何況,真一宗在所有上玄門中也是排名前列,有着深厚的底蘊。
在真一宗這樣的上玄門大舞臺裡,確實要比在中玄門裡好許多。
“上玄門,真一宗。”
周華文本來就有意,現在心裡的天平又偏了一些,他又說了幾句後,轉到一個話題,道:“周島主,過段時間,族內會安排一個大會。邀請你們拜入宗門的,給族中的年輕人講一講,說一說,算是傳經送寶。”
周青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問道:“定下來了?”
“十之七八。”周華文想着自己背後的人所給的信兒,言之鑿鑿,道:“說起來,這事有人早就在推,畢竟鬥母宮一行人提前來了信,定下了他們的行程。”
“只是他們可能沒有想到,周島主你也回來了,正好趕在一起。”
“定了的事,很多人知道了,也不可能改。”
“原來是這樣。”周青笑了笑,道:“那不錯,別人搭臺了,我正好上去唱一場戲。”
周華文點到爲止,不再多說。
又坐了一會,知道自己想問的事兒已經有了答案,想透的消息也透出去了,周華文起身告辭。
他出了見南寶府後,沒有立刻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繼續往東,來到一處峰頭上。
這裡有連綿的建築,只看規格,比見南寶府,以及離見南寶府的青雲苑都有高一大截。氤氤氳氳的寶氣從四面八方來,徘徊在屋檐下,小窗外,林園裡,形成不計其數的音符,來來回回,搖搖擺擺。
周華文徑直入內,來到最大的一座宮殿裡。一擡頭,就見裡面高臺之上,趺坐一位女修,她頭梳飛雲髻,身披青葉蓮花裙,細眉妙目,冰華玉儀。
她頂門之上,一道驚虹垂下,最下面如銜圓環,綴有靈文,斑斕多彩,她在圓環裡,渾身綻放着光明,柔和如月光一般。
如果周青在此,一定會認得這一位女修。因爲當年他從衡南周氏前往驚辰山參加驚辰法會,就是這位女修領隊。
她是衡南周氏的一位元嬰真人級別的高層,周若言。
聽到動靜,周若言睜開眼,看向進來的周華文,道:“怎麼樣?”
“見過了。”周華文把自己剛纔和周青見面的所言所行講了一遍,然後道:“我看周青確實是有意帶人回真一宗。”
“帶人回真一宗。”聽到這句話,周若言這位女仙暗自嘆息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道:“小冉確實是要去一家上玄門,不過是真一宗,還是鬥母宮,我們再看一看。”
“我還是覺得真一宗穩妥。”關係到周水冉,周華文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看來,鬥母宮和真一宗都是上玄門,但周青明顯在真一宗的地位更高。而周落雲雖然也發展的不錯,但不是真傳弟子,在宗門中的地位就差的遠。
“再看一看。”
周若言覺得,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再看一看。
她心情也起伏不定,畢竟在以前,她在衡南周氏一直處於中立的狀態,一旦此次有了決斷,可能以後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