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下,還立有一名青年人,他面如冠玉,儀表堂堂,聽到話後,也擡起頭,就見虛空之中,一道驚人的玉鼎從雲天而出,三足而立,圈暈生紋,古樸大氣,一種寶色暈開,延伸四方,不計其數的龍鳳之形紛至沓來,洋洋灑灑,沖天之光照天映地,隔得很遠也可望見。、
真器之姿,堂堂皇皇,一看便知。
不過青年人不爲見到真器驚訝,他雙目睜大,開口道:“五叔祖,居然有別人在藉助真器在星宮中修煉?”
所見的真器確實氣象瑰麗,宏大壯觀,但馭使真器的人的修爲絕然不是洞天層次,一定在洞天境界以下,很可能只元嬰層次。
在玉樞星宮中,一般只有掌教真人、殿主和諸位太上長老等才能放開修煉,隨意接引星宮中的諸般力量,爲己所用。至於其他人,是不被允許的,敢越雷池半步,那自有門規處置。
現在來看,有人不一樣?
高臺上手握山河珠的太上長老想了想,就起一道神意,扶搖而上,要接近那驚人異象的玉鼎,探一探虛實。
只是神意尚未抵達,突然間,從玉鼎之下,升騰起一道更爲恢宏的力量,雖只是一縷,但甫一出現,就如同一根擎天大柱,立在極天上,柱身若隱若現,乃星河所匯,最上面,一方大印鎮壓所有,讓萬里之內,風雲不起,波光不動,澄明玉淨。
見此,太上長老的神意即刻退回,他握着山河珠,徐徐轉動,雷鳴之聲,在四下回響,餘色甚至化爲虹光彩芒,來來回回,面容上看不清神情,只是道:“原來是掌教真人的手筆。”
玉樞星宮中,掌教真人的權限至高無上,無人能夠與之相比。只是絕大多數時候,掌教真人並不會給門下人開口子,但他真願意開了,其他人也沒有話說。
“掌教真人啊。”
大殿之中的青年人聽到自家長輩的話,再擡頭看懸空的玉鼎,接引來的天地精華匯聚如潮,漫天團簇,似煙像霞,面容之上,不由得有一種羨慕。
像他這樣的太上長老的後輩能夠被允許進入玉樞星宮,在外人看來,已是天大的機緣,潑天的富貴了。但實際上,他們在玉樞星宮中的權限不大,處處受限。
其他不講,只說在星宮中的修煉:他們只能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修煉。修煉中所能用的法寶也好,可以接觸的星宮力量和天地靈氣也罷,也都有嚴格的限制,不可逾矩。
像這樣無拘無束的修煉,一直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另一處大殿裡,也有一位道人,他身材頎長,容顏俊秀,一側墜着寶珠,森冷的光映照鼻樑挺直,妙目有神,周圍正有一團燦爛的光芒,如星雲一樣,不斷轉動,每一下,都有莫名之氣氤氳出來,落入到大殿裡。
而這莫名之氣,一到大殿裡,和其他氣機一碰,有時化爲冉冉春風,從解凍的冰河上來,浸染滿岸的新綠;有時又成爲夏日流火,雷霆下擊,繼而暴雨如注,江河潮起,澎湃激盪;有時又是滿谷紅葉,羣林蕭索,偶爾一聲猿啼,散開深秋的紛飛落葉;有時則是白雪皚皚,天地一白,冰霜之氣,覆蓋四下。
只是一氣,就有一種光陰如水,四季變化之姿,可見其玄妙之處。
這樣的力量,絕對不是一般的洞天真人所擁有的。
此時這一位道人看向懸空的玉鼎,他並沒有動用神意,已經察覺到那一根擎天寶柱,鎮壓八荒六合,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語氣,道:“掌教師兄這是起了什麼興致,把一小輩放進來修行了?”
聲音不疾不徐,但聽在耳中,卻是有一種隨時而變,來來回回。
“這,”
在大殿中,還有一位細眉入鬢,凜然如刀色的青裙少女,她聽完之後,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到最近遇到的大頭童子,於是她上前一步,道:“三叔公……”
那天之後,她也到處打探了一下,不過沒有敢過於深入,畢竟這涉及到掌教真人,稍一不慎,就是塌天大事。
“大頭童子,掌教師兄,”
這一位道人靜靜聽完,他擡起頭,繼續看向那一道沖霄的寶氣,突然間,他目光一凝,整個大殿之中,莫名之氣大盛,四季之相輪轉之意,一瞬間快了十倍。
“三叔公。”
青裙少女見此,嚇了一跳,這樣的力量外放,難道對方一個小輩的修煉還能讓三叔公這樣的人物有所震驚?
道人的力量一放即收,他眸色轉了轉,神情莫名,只是道:“沒想到這小輩和此真器倒是珠聯璧合,恐怕還真會讓他們撞入各大氣界,不過是福是禍,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青裙少女聽得目瞪口呆,“氣界,禍福?”
道人笑了笑,沒有解釋,這屬於玉樞星宮之秘,即使眼前的這個是自己的後輩,但既然她沒有接觸到,那就沒有必要得知了。
“倒是這個小輩,”
道人手中的紫竹牌輕翻,若有所思,掌教師兄何等眼高於頂,能夠讓他願意打破慣例的,確實不是普通的人物。
閣中,蓮花寶座之上,周青正在運轉三門上乘玄功,他頂門之上,三團丹煞之力忽分忽合,似霧似霞,金木水三種力量輪轉,潮汐一般,起起落落。
由於真器煉真玉鼎懸空接引,時時刻刻有海量的天地精華倒灌而下,在這樣的壓力下,周青不得不將細節做到極致,每一步都盡善盡美,無可挑剔。如此一來,不但盡數容納天地精華,而且玄功、道體和本命法寶每時每刻都有進步,讓他本來就深不可測的根基越發深沉,整個人泛起淡淡的三色之光,如傳說中的神靈。
他在進步,煉真玉鼎也沒閒着。
這一件真器此時大放光明,周圍不計其數的龍鳳之形的篆文在呼嘯,照徹四方,瑞氣寶彩,凝而不散。再往上,直接把天穹撕裂一個大窟窿,無數的天地精華似被真器所引,一時匯如天河,嘩嘩倒懸下來。
器靈元青花站在玉鼎上,她青絲垂下,雙手上舉,不斷打出各種各樣的法訣,整個人形成一團肉眼可見的漩渦,光華閃耀,內外可見。
在天鳴真人的洞天之時,這器靈懶洋洋的,但現在她精神抖擻。
玉樞星宮真乃萬年大宗的真一宗最玄妙所在,蘊含着無數難以想象的靈機,她提煉天地精華的過程中,對她真器裡面的陣法禁制都是一種新的洗練。
她的進步沒有周青那麼明顯,但明顯已經洗去了這麼多年來包裹的“塵垢”,真正展現出獨樹一幟的真器本質。
元青花感應到自己真器之身每一寸空間裡嶄新的氣象,心裡高興,她目中餘光一瞥,正好看到下方周青身上三色之光迸發,衝出天際,繞空而行,氣象恢宏,不由得怔了怔,咬牙道:“這個周青!”
這個洛川周氏的小輩怎麼身上如此古怪,自己已經如此發揮了,他居然還能有條不紊的吸收天地精華,而且一步步提升,吸納之力在增強。
要是被天鳴老兒知道,自己連一介合魄三重的修士修煉所需要的天地精華都提供不到位,還不讓對方笑死?
想到這,元青花一咬牙,手中的法訣再起變化,把天穹撕裂的口中再大一分,裡面的天地精華如龍捲風般呼嘯而來。
上千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施展全力,她就不信了,自己一世英名,難道會栽在一個合魄三重的小修士手裡?
這兩個人,一個是真一宗十大弟子,宗門上下萬年來都數得上絕世天才,一個是真器,本質近乎洞天之流,他們相互較勁,又共同進步,較量升級後,再次進步。
不知過了多久,當週青和真器煉真玉鼎的狀態都提升到一種極致之時,玉鼎的力量驀然一個拔高,一陣以前沒有過的玉章響起。
那聲音初時微不可辨,可接下來卻是震動愈響,好似從天而降的巨錘一下下,一聲聲,讓所涉及的時空都顫動起來,好像一大片的幕布在不斷拉扯。
在這樣的拉扯抖動中,原本並沒有注意到的時空縫隙逐漸變大,從裡面透出一縷縷別樣的氣機。
“咦,”
煉真玉鼎的器靈元青花對氣機最是敏感,她看着那一道縫隙,瓊鼻一抽,嗅到了溢出的氣機中所蘊含的精華之盛,比自己這一段時間接觸的要更純粹,更高級,更豐盈。
“這是?”
元青花一怔之後,想到這是真一宗的玉樞星宮,有了一種猜測,她妙目之中,激射一道燦然的光,定住這一片縫隙,然後輕叱一聲,玉鼎微微一震,裹住下方的周青,往裡一躍。
再睜開眼,周青就發現,他已經不在玉樞星宮的閣樓裡,眼前是一片廣袤的天地,天高地遠,空曠寂寥。
大片大片的雲氣從半空中而來,如潮水一樣,繞過高峰,穿過一望無際的山林,斑斕成七彩。
時不時,地面上會突然竄出一團燦爛的光,耀眼奪目,好像裡面有無數的毫芒在閃爍,繼而馬上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周青掃了一圈,眉頭皺成疙瘩,他看向坐在玉鼎上翹着腿的元青花,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元青花沒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抓來一道雲氣,放在鼻前,嗅了嗅,感應到裡面所積蓄的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精氣,眉開眼笑,道:“這當然是在玉樞星宮了。”
“玉樞星宮?”
周青不太相信,他袖子一抖,裡面的青銅寶壺瀰漫着一圈的光,只是比起剛進來之時,明顯黯淡了許多,他沉聲道:“我留在星宮中修行的時間不會太多,不能浪費。”
他聲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威勢,讓元青花都下意識玉容一整,旋即反應過來,白了周青一眼,道:“小子,你沒有發現,此地的天地靈氣很活躍?”
周青一聽,神意一轉,面容上有了震驚之色,這裡面的天地靈氣何止是活躍,簡直如活的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靈性。
看到周青面上的驚訝,元青花才慢悠悠地道:“在以前,我聽說玉樞星宮連接不少神秘的界空,有的甚至是天地靈氣過於濃郁後所形成的,裡面有着本源之力。我們運氣不錯,碰到了一個。”
“本源之力。”
周青真的震驚了,這樣的力量可是匪夷所思,連洞天真人都要爭取的。
元青花剛要繼續說話,突然間,天穹之上,驀然墜下一顆星斗,其速度快的驚人,越來越快,待到跟前之時,和大氣摩擦的暈輪已經攜帶無量的殺機,直指她和周青。
即使尚未抵達,但兩人的周圍,已經躍出無數的虛影,演化出千姿百態的神兵利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把他們圍在中間。
“這是金行之氣,而且是比先天庚金之氣更上一個品階的金行之氣。”
周青見此,目中光芒大盛,他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就是運轉玄功《靈命降金書》,體內的丹煞之力轉爲純白漩渦,所有的金行之氣全部被吸納進去。
“確實精純。”
周青用玄功將之融入道體,點了點頭,這比真器煉真玉鼎給自己提煉的天地精華都強了。
在此時,只聽轟隆一聲,星斗落地,星暈擴展,覆蓋方圓十幾丈,上面有一隻白虎,其非常高大,氣勢洶洶,居然口吐人言,道:“你們是什麼人,敢來我們這?”
“這是?”
周青上下打量,發現對方並不是什麼白虎妖,而是金行之氣濃烈到極點後,從而衍生出的一種金行靈物。
金行靈物,這是他只在門中典籍中見過,是一種傳說中的東西,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夠親眼見到。
這樣的東西,已經蘊含一縷本源之力,對於修行五行玄功的幫助太大了。
“金行靈物啊。”
周青眸子放光,真沒有想到,在玉樞星宮中還有這樣的奇遇,真是太好,太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