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有什麼事她不知道的?葉限爲什麼來告訴她這些?
葉限繼續說:“你這個表哥……在外面有個孩子。我還沒完全把事情弄清楚,但估摸着八九不離十。”他頓了頓,緩緩道,“是意外生子,但終歸不是什麼好事。你放心,我會幫你看着。這事若他真是做了,那你根本不必嫁給他……”
葉限看着她,他等着她說話。
紀堯在外面有個孩子?顧錦朝並不知道,在她的記憶中,紀堯和永陽伯四小姐一直是伉儷情深的。但是葉限這麼一說,她倒是想起她曾經聽到外祖母和紀堯說過話,那時候紀堯已經和永陽伯四小姐成親三年了。外祖母在書房裡壓低聲音怒罵他行事不乾淨,說他對不起紀家。還說這事永陽伯家知道了可該如何是好。
顧錦朝那時候還正疑惑,但後來什麼都沒有發生。要說最奇怪的事,就是紀家拱手讓了羅家三河的運河通運權。羅家商行在三河一家獨大。
顧錦朝不知道這事和葉限所說之事有什麼關係,但因爲這件事,紀家運河商行元氣大傷。
但是紀堯那樣的人,身側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怎麼會在外面留下孩子呢?顧錦朝是不肯相信的,她低聲問道:“世子爺這麼說,此事可是有依據的?”
葉限嘆了一聲:“就知道你不會信。你知道通州還有個羅家嗎?你這個二表哥曾經和羅家長子交好,羅泰曾帶他去過教坊。那時候他被羅家長子拉下水了,和一個十四歲的藝妓有私。我正派了人去找這個藝妓出來,她一直被羅泰藏着。你且等她去紀家對峙,對峙之後就知道了。”
這個女子要是一直落在羅泰手裡,以後他指不定要用此人做出什麼事來。他許羅家一點好處。讓羅泰把這個人讓出來,別以後害了顧錦朝。
羅家……紀堯怎麼會和羅泰往來呢!
顧錦朝不由得想起羅泰死的時候,那張蒼白消瘦的臉。
她覺得紀堯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但是別人說這話她可以不信。可是和她說這些的是葉限!是以後的兵部尚書,陳家都畏懼他三分的葉限!他手底下那些人個個都不是簡單的。
顧錦朝握緊手。隨即道:“你去調查過紀家的事,爲什麼?”
葉限沉默了一下。當時他聽說顧錦朝要和紀堯定親,心裡就莫名其妙的憤怒。連長興侯府幕僚的事都沒管,趕緊讓李先槐去調查紀家的事,怕她所託非人。
他輕描淡寫道:“我這不是欠你一個大恩情嗎。你放心,你的事我都會留心着,不讓你被人害了去。”
顧錦朝笑了笑:“那謝謝您了,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我讓李先槐找那個女子去紀家。這些事紀家老太太一直被矇在鼓裡,且看她怎麼處理吧。她要是繼續瞞下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人家,你是千萬嫁不得的!”
顧錦朝行了福禮道:“多謝世子爺了,這些事錦朝自知道處理。還請世子爺避諱着比較好。至於你欠我的恩情,這就算還完了……您可不要再記掛這個恩情了。”
她畢竟是待嫁之身,一直和葉限往來實在不好。
她說完又戴起斗篷的帽兜,和擎着傘的青蒲一起走出了廡廊。
葉限哼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麼氣。自己欠她恩情,又不是她欠自己恩情。她有什麼好避諱的。他名義上是她表舅,她害怕別人說三道四不成!
他正望着顧錦朝離去的方向靜默,旁突然有一個侍衛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低聲道:“世子爺,有人跟着咱們過來了……”
葉限問:“誰的膽子這麼大?”
“似乎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咱們要怎麼辦?”
長姐果然是不放心他,還派了丫頭跟着。
葉限淡淡道:“……隨她去吧。”
侍衛應諾,隨即替葉限擎着傘,護着他消失在了廡廊之下。
西跨院裡,五夫人聽了丫頭的回話,嚇得臉色都白了,低聲問她:“你可看清楚了。世子爺……伸手爲堂小姐摘了帽?”
小丫頭點點頭:“奴婢隔得近,看得真真的。”
葉氏突然想到那天。也是葉限來拜訪她,在馮氏的院子裡和顧錦朝說了幾句話。兩個人似乎十分熟絡……她閉了閉眼睛,低聲道:“他平日裡任性妄爲也就算了,怎麼如此不知輕重!”
他可是長興候府的世子爺!
葉氏想起自己當年想嫁給顧五爺的時候,長興侯府和高家上下的反對,就差點沒指着她的鼻子說她不孝順了。還是當初尚且在世的外祖母來勸的:“姝姐兒嫁去顧家,別的不說,憑她的身份至少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兒孫自有兒孫福,又何必強求呢。”
果然她嫁到顧家之後,顧家上上下下沒人敢給她一個紅臉,連一向嚴厲的馮氏都對她讚不絕口。
但她是要嫁出去的嫡女。葉限可是以後要襲承爵位的人,怎麼可能和顧錦朝有牽連!
她該如何是好……葉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最後只能吩咐小丫頭,這事千萬不能傳出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後加以利用,那可是不得了的。
她覺得自己也該找葉限來好好說說。
顧錦朝回到妍繡堂後就在書房裡寫信。葉限說的是一回事,但她自然是信任外祖母的,這事的緣由要給外祖母說清楚,畢竟這事不僅牽扯她,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羅家。
……也不知道葉限是怎麼讓羅泰把人交給他的。
她想到前世三河的羅家商行。難不成……前世羅泰用這個孩子要挾紀家,讓紀家交出了三河的通運權?所以前世這件事才被壓下來,沒有人知道。但是紀堯爲什麼會和羅泰混到一起?外祖母一向對他寄予厚望,要是她知道紀堯做了這樣的事,不知道會怎樣的生氣……
顧錦朝嘆了口氣,讓徐媽媽把信給羅永平,快馬送去通州。
但是馬再快,卻也趕不上葉限的速度快。他已經找到了這個女子,派人送她上了一輛馬車,讓人送她去紀家。馬車嘚嘚停在紀家門口,便有侍衛去遞了名帖,自稱是江南吳氏的人,來拜訪紀吳氏的。
江南吳氏是紀吳氏的祖籍,這些年少有來往。
紀吳氏正在和宋氏商量聘禮的事,這聘禮得給得十足十的多、好才行。正說是用一尊赤金的彌勒佛像打頭好,還是用和田玉的觀音像打頭好,就有丫頭過來通傳。
紀吳氏還覺得奇怪,這不是逢年過節,吳家怎麼會派人到燕京來拜訪她?
既然有吳氏的名帖,應該也是有說法的,她還是決定在花廳見此人。
她喝了口茶,卻見進來的是一名年輕婦人,身後還跟着兩個婆子,其中一個抱着個孩子。這年輕婦人十六、七的年紀,長得我見猶憐,一雙黑幽幽的杏眼宛如含着煙波般嫵媚。頭髮梳了普通的圓髻,簪兩朵紅縐紗絹花,一點油金耳墜兒,穿了一身並不合身的寶藍櫻花紋滾邊緞面褙子。盈盈行了禮:“奴家趙氏,特地來向老夫人請安的。”聲音宛如黃鶯出谷,婉轉動人。
紀吳氏皺了皺眉,這女子雖然做婦人打扮,卻自稱奴家。看上去實在不是個正經的,她們吳家怎麼說也是江南大族,這女子是從哪兒來的?
她淡淡問道:“你們遞了吳氏的拜帖,可是從吳家來的?”
女子擡手整頰邊青絲,苦笑道:“若不是有吳家的拜帖,奴家可還進不了紀家的門那。奴家這是萬般無奈了,纔會抱着孩子找回來的。”她讓婆子把孩子遞給她,逗着孩子道,“第一次見曾祖,快給曾祖請安。”孩子才兩歲大,茫然地抓着女子的手指,小聲地喊,“孃親……”
紀吳氏看着這個趙氏,皺緊了眉:“姑娘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什麼野孩子都要往我紀家帶不成?你說清了,這究竟是誰的孩子?”
她威嚴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伏在趙氏懷裡的孩子,孩子長得白白嫩嫩,確實有幾分相熟,像淳哥兒……紀吳氏心裡一驚,難不成是紀昀留在外面的孩子?
趙氏卻抱着孩子跪下來,輕聲道:“奴家三年前曾與紀家二公子有一段露水情緣,因此纔有了平順。本來這兩年奴才帶着平順,也過得尚可……要不是撐不下去了,也不會帶着孩子上門來。”說着便小聲地啜泣起來,“不求老夫人留下奴家,只求您給這孩子一口飯吃,別讓他餓死了……”
孩子抓着趙氏的衣襟,不肯離開她的懷抱,又茫然地喊:“孃親……”這趙氏卻生生把孩子推開,說:“去你曾祖膝前,平順要乖。”
紀吳氏氣得額頭青筋都蹦出來了,“你給我說清楚,這孩子是誰的!是紀堯的?”
要說是紀粲,甚至是紀昀,她都相信。但是紀堯是她一手調教的長孫,以後是要繼承紀家的,怎麼可能在外面留下這麼個孩子。
紀堯可馬上就要和顧錦朝定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