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一月三日,我從家裡過完元旦假期後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安辰在得知我回來後,提前告訴了我他要過來我家,看看我替他寫的傳記稿。總算比以前有些許進步了,起碼還會提前告知我。
剛把從家裡帶回來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安辰就來了。
“相親相的怎麼樣啊?”安辰一進來就問。
“不怎麼樣啊,不合適,一點都不合適。”我看到安辰揚起了他的嘴角,這笑容要是出現在屏幕上,大概會引得萬千少男少女的瘋狂尖叫。
“爲什麼不合適啊?”
“那性格一看就跟我不在一條道上。”確實,我是個想試圖在枯燥生活中獲得詩意和遠方的人,而不是個僅願意埋頭苦幹,循規蹈矩的人。
“所以你的人生道是什麼道?”安辰吃着我從家裡帶回來的特產問道,“做尼姑?”
“去你的。”我把他手上拿着的特產搶回來。
“話說回來,你今天那麼閒啊?不用工作的嗎?”我回家的期間安辰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問我回去沒,我真的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很閒。
“這幾天還好,不是很忙。一個多星期沒睡我的沙發了,想念啊。”
“這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沙發了。你真是很自覺啊。”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安辰說這話的時候,我看了眼他。很碰巧,他也朝我這邊看來,在那個瞬間點,我們四目相對,我的心,也跟着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每個女孩都有自己的弱點,當男人不知道這個弱點時,她纔是安全的,但當這個弱點被發現了,她就會被置於危險的境地中。我最大的弱點,就是和別人,四目相對。
我趕緊將目光轉開說道:“你想的倒美。”說完就到房間,把自己寫的傳記手稿拿了給他。
“你先看着吧,我去弄點東西。有什麼問題等會跟我說。”我正準備離開客廳,安辰就喊道我:“等等等等,我可以上‘小天地’嗎?”
“難得你居然會先問我,今天怎麼那麼有禮貌。”我調侃他說道,“鑰匙在抽屜裡,自己去拿。”纔剛說完,他就往書房裡跑。
等我忙完手頭上的事,爬上“小天地”時,安辰正坐在角落的畫架處,拿着筆,端詳着眼前的畫。
“嘿,你在幹嘛?”我殘忍地叫醒了正在沉思的他。
“我看你這幅畫擺了那麼久都沒畫好,就來看看可不可以幫你的忙。”
“我沒時間啊,我也想把它畫好啊。”說完我就看着他問,“你有學過嗎?”
“拜託,我是留過學的,這是西方畫,我肯定會啦。”
我一臉懷疑地看着他,然後說:“那你畫來看看。”
“你不介意我在上面畫嗎?我很久沒下過筆了,等會兒毀了它你別怪我。”
“沒事,你畫,我已經做好這幅畫被你毀掉的心裡準備了。”比起畫被毀這件事,能看安辰下筆,應該更有價值。何況,毀了的畫,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你說的啊,那我動手啦。你等會別說我。”
我從吧檯附近搬了張高度相當的椅子,放在了安辰的旁邊,然後坐下看着他畫。
從安辰握筆的姿勢,我一眼就看出了他是真有基礎的人,而且這基礎,也不簡單。我聽着筆尖跟畫板上的白紙,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看着安辰拿着筆正晃動着的手,漸漸沾染上一層鉛。
“哎喲,不錯哦,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我發自肺腑說出了這句話。
“那必須啊,我是誰。”安辰驕傲地說道。
“就知道臭美。”
“好了,差不多了,我要在紙上籤下我的名。”然後又突然奸笑着說,“這張紙有點大,夾不進書裡,我覺得你可以買個相框把它裱起來。”
天啊,這就跟銘欽當初天天都跟我提起我跟他要簽名的那件事一模一樣,我又多了一個黑歷史。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後說道:“又不是全是你畫的,我也要簽名。”說完我就從他的手上搶過鉛筆,把身體從右邊傾斜,越過安辰,在紙上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第一次離安辰那麼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大概就只有一個拳頭,我甚至聞到了他身上的外套所散發出來的陽光的味道。
“哎,這是我們倆一起畫的哎,說真的,真的可以裱起來掛在牆上,多好看。”安辰把畫舉起來說道。他說這話時,我感覺有種奇妙的東西,輕輕的纏繞在我心上,又或者說,我的心好像也正在被太陽照射着,散發出一縷縷陽光所特有的味道。
“本來是好看的,但是被你這麼一畫,就不好看了。”說完我就站起身,準備逃離這片充滿着誘惑,又讓我不太清醒的地方。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像我所想的這樣,就在我轉身往吧檯走的時候,一隻發暖的手,抓住了我正停滯在空氣中的手。這事來的很突然,就像正在空中緩緩下墜的潔白的羽毛,突然被人用手抓住了一般。
我全身像被人罐滿了鉛一樣,霎時間愣在了原地。
緊接着安辰站起了身,他就這樣整個人站立在我面前。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我彷彿聽到他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又或者是我心臟發出的聲音。他低下頭,兩隻在黑夜中閃耀着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很快,我不只看到他的眼睛,還感受到了他那柔軟的脣,輕落在我脣上的觸感。慢慢的,我慢慢的感受到了他嘴中溼熱的溫度。我感覺自己像箇中了魔的人,還慢慢迎合起了他。當他的手從我的牛仔褲上,緩緩移動至腰部時,演唱會上出現的那張熟悉的臉突然浮現在我腦海裡,我一時間就清醒了。這顆滿是香氣的泡泡被戳破了。我推開了安辰,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索性下了樓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安辰大概在被我推開後,也愣了好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我隔在了門外。
“寧馨,寧馨。”他在外面一邊敲着門一邊喊着。
我的背緊貼着門,我們之間相隔的明明只是一道門,可我卻覺得這是搭着火箭的光年。
“對不起寧馨,我知道我剛衝動了。”安辰放下了敲門的手,在門外說道,“可是我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的。這些天來,我想的從來都不是那張沙發,是你。是詩一般的你。”
“我們有可能嗎?”安辰說完後又問道。
這以後,就是一段長久的安靜。
我在心裡問自己,可能嗎?跟一個有了老婆有了孩子的人,可能嗎?我問自己,我喜歡他嗎?可是這不被道德,不被人們所允許的喜歡,可能嗎?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心,跟着千噸重的石頭,一同沉入了大海。
我盡力控制自己,用最冷靜的聲音向門的另一邊說道:“我們之間,沒有可能的。”
“爲什麼?爲什麼會沒有可能?這世上有什麼是沒有可能的?”
“我不喜歡你。”我把頭向上擡,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你不喜歡我你爲什麼要把我的紙條藏在書裡,你不喜歡我你爲什麼要騙我說你沒來演唱會,不喜歡我的話你什麼掩飾都不需要做,你若是真不喜歡我你爲什麼一次又一次讓我進你家門。”安辰的一字一句,就像風一樣,把淌在湖面上的白色小氣泡,一圈圈的吹開。
“我知道你是在害怕,你害怕我有家室,你害怕做第三者。我也害怕。但是這些害怕本身就不是真實的存在,那都只是混雜着的情緒而已。害怕是危險的,但他只有阻止我們獲得我們所想要的東西纔是危險的,不是嗎?我現在想要的是你啊。”
“你根本就不是第三者,我跟清如,早就該斷了的,只是爲外界所迫才一直維持着而已。”
然後又是片刻的寂靜。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跟你這事,總算說出口了。對不起,或許我根本不該打擾你,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晚安。”隨着客廳傳來的兩層關門聲響,有兩股暖流,也從我的兩頰緩緩流淌而下。
對不起,此刻的我只能說出這句話。
這以後的每一天裡,我都竭盡全力的剋制自己不去想安辰,可是太難了。書桌上擺的盡是與他傳記相關的資料,打開音樂就是他的歌聲,電視上是有關於他的新聞,甚至這間房子,充滿的都是他的味道。有好幾次,我都躺在“小天地”的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看星空,一邊聞着沙發上他殘留下來的氣息一邊想着他,想到最後再睜開眼時,照下來的都是刺眼的晨光。
元月八日是銘欽新專輯的發佈會,作爲整張專輯的填詞人,我被主辦方邀請出席。那天我因爲堵車而晚了些到會場。
等我走進會場時,媒體已經將哪裡圍得水泄不通了。我走到側邊的嘉賓通道,把邀請函拿給招待人員看了眼做了登記,然後就進了場。我拿起邀請函看了眼自己的座位號,上面寫着1d,把目光向第一排投去,只有一個空位,肯定是那裡了。幸好發佈會還沒開始,不然要在衆目睽睽下走進去,真的是很尷尬的一件事。 等我越走近座位時,我的腳步就越來越沉重,我好像看到安辰,坐在我隔壁的位置上。就算真是他也不出奇,銘欽認爲我們倆玩的熟,給我們安排了相近的位置是完全有可能的。當我開始走進嘉賓區時,我就肯定了,那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安辰。可我已經沒有退路,四周圍都是媒體,發佈會又即將開始了,我沒法在這個時候逃跑。我只能硬着頭皮走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你瘦了。”剛坐下來就聽到隔壁的安辰說。
我看了眼他,其實也才幾日沒見他,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的鬍子好像長了些,黑眼圈也重了點,整個人看起來,要比前些天沒精打采一些。
“可能這些天比較忙。”我沒有終止這個話題,而是加了句,“你看起來很累。”
安辰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了句:“嗯。”
然後臺上就響起了聲音,發佈會正式開始了。先是主持人出來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是銘欽的出場。伴隨着四周圍觀衆的尖叫聲,銘欽用他渾厚的男低音唱起了新專輯的主打曲。這不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之前銘欽在錄音棚錄這首歌時,我就在旁邊聽着了。等演唱結束後,銘欽和周圍的嘉賓和媒體朋友們聊了會天,解答了一些問題後,發佈會就結束了。發佈會剛一宣佈結束,我跟銘欽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場回家了。
前腳纔剛踏進門,樓下的門鈴就響了。我能想到這是誰按響的門鈴,可我不能不按下開門鍵。因爲發佈會纔剛結束,他剛纔在所有媒體人的眼底下離場,他就像帶有揮發性的液體一樣,我不能讓他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輿論中,暴露在危險中。我按下了開門鍵。很快,安辰就走到了門口。
“我以爲你不會給我開門。”安辰把門關上後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危險?”
“我只想見你。”說完他就走上前來,用兩隻手抱住了我。我站在那,任其抱着,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想你,真的很想你。”安辰輕柔的聲音從耳後傳進,傳進了我心裡,它像把鑰匙一樣,悄悄打開了我心裡最後一道防線的門鎖。
我說了句:“我也是。”然後就用垂在兩腿邊上的手,緊抱住了他堅實的背。我知道在我做出了這一步時,我就已經讓自己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中,可我別無選擇,在按下開門鍵的那一瞬間,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安辰放鬆了緊抱住我的雙手,我把雙手移到他的肩上。他擡起頭,雙目凝視着我,我做了夢裡想了千萬遍的事,我吻了他,是我先走出的這一步。見我踏出了第一步,安辰也不再顧忌了。在我們交纏了幾分鐘後,他把脣緩慢移動到我的鎖骨上,嘴中那溼熱的溫度滲進我的衣中。我感覺他的手慢慢滑進我的衣衫,手指輕輕滑過我的後腰,那溼熱的嘴脣更緊貼着我。我閉上眼,全身心地感受着他的存在。我閉上眼,把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交付給了他。
就這樣,安辰成了我人生中第一個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