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沒有吃完,陳昂就出了客棧。
因爲他對江凡越發的好奇起來,不明白以江凡的年紀,究竟是怎麼寫出這種詩句的。
就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存在,也總得符合一些基本的規律吧?
可這個小冊子上所記載的那些詩詞,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的水準!
難怪會被評價爲大周詩才第一!
憑藉着這些詩詞,得到這樣的評價,還真不是誇大其詞!
但問題是……一個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罷了,怎麼可能寫得出這種詩句呢?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是怎樣的孤高?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這是怎樣的華美?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這是怎樣的無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是怎樣的世事洞明?
這些詩句,任何一個單獨拿出來,都足以流傳千古!
而現在,卻居然全都聚集在了一個年輕人的身上!
再加上今天親耳聽到的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每一首、每一句,都讓陳昂的心神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以至於陳昂有些恍惚,他開始懷疑自己幾十年來在詩詞一道上的成就,到底有什麼意義?
這些詩詞,隨便拿出來任意一首,便足以把他這幾十年來創作的所有詩作,都對比的一無是處!
“這還是人嗎……這簡直是詩中謫仙、詩中至聖啊……”
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着,陳昂的腦海中一片混亂。
不過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夠欣賞到這樣的詩作,一時間又覺得無比歡暢。
彷彿給他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般,讓他突然發現,原來詩詞還能這麼寫!
朝聞道、夕死可矣,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吧?
正想着這些事情,陳昂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發現,自己前行的這條街道上,有幾名衣衫襤褸的人,拿着掃帚,在努力的清掃街道。
注意到了這一幕後,陳昂方纔驚覺,這條街道從頭至尾,似乎都乾淨的過分!
街道的地面上,幾乎看不到任何垃圾,並且在街道兩邊,每隔幾個鋪面,就能看到一個碩大的、方形的木桶。
那幾名打掃街道的人,會將清掃出來的垃圾,全都傾倒進最近的木桶當中。
這是怎麼回事?
陳昂覺得頗爲茫然,好奇的走到了其中一名衣衫襤褸的人旁邊,拍了拍這人的肩膀。
在這人疑惑的目光中,開口道:“小夥子,怎麼如此熱心腸啊?看你這穿衣打扮,應該是貧苦人家吧?還能想着來清掃街道,實在是難得啊。”
“熱心腸?”
打掃街道的年輕人愣了下,旋即皺眉道:“什麼熱心腸?我這是在上工,吃官糧的!不懂不要亂說!”
上工?吃官糧?
陳昂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清掃街道……能吃什麼官糧?”
“老人家,外地人吧?剛來河陽?”
年輕人打量了下陳昂,開口道。
“是,金陵人,來河陽探親,今天剛到。”
陳昂笑着點了點頭。
“那就難怪了,剛來河陽,不瞭解也是正常。這大週上下,也就我們河陽有這樣的事情。嘿嘿,要說這官糧啊,真是要感謝我們河陽新上任的城尉大人。是城尉大人專門撥付了錢款,以官府的名義,僱傭我們這些流民來清掃街道的。”
年輕人一臉感激的說道。
“以官府的名義?可老夫沒記錯的話,官府沒有類似的款項開支啊,這錢是從哪來的?”
陳昂很是不理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不說我們河陽這位新上任的城尉大人,是真正爲民着想的好官呢!這錢啊,其實等於是從其他官老爺的口袋裡,掏出來的!”
年輕人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
“哦?願聞其詳。”
陳昂興趣十足的問道。
年輕人倒也沒有隱瞞,直接把江凡退掉商鋪的保護費,同時將費用收取的比例,減少到原本的十分之一,而這新收取的費用,便是用來給予巡街衙役獎金,以及僱傭流民清掃街道的事情,詳細的同陳昂講了一遍。
雖然其中的細節,年輕人不可能知曉,但大致的過程,在河陽城內卻已經不是秘密了。
陳昂聽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年輕人講完,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呆呆的回味着自己所聽到的內容,腦海中浮現着的,卻全都是江凡方纔在茶樓裡,那一臉市儈的模樣。
“老人家,既然是來探親的,那就多住一段時間吧,保準你不會後悔的。自從江大人擔任了城尉之後,咱們河陽城啊,那真是一天一個樣!聽說江大人最近還打算制定新的條例,叫什麼……治安管理條例?好像是這個名,反正內容就是讓咱們河陽城更安全、更乾淨,您老啊,就瞧好吧。”
看着陳昂發呆,年輕人一臉與有榮焉的說道。
“小夥子,你很擁戴你們這位新城尉?”
陳昂開口問道。
“那當然了!要不是城尉大人給了我這口飯吃,我現在沒準都已經餓死了。別看這清掃街道的活計比較繁瑣,但其實費不了多少力氣,城尉大人定的酬勞,又足夠吃飽肚子了,隔個幾天,還能有個餘錢打兩斤小酒,這好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年輕人一臉理所當然的繼續說道:“我跟你說,老人家,別看咱們江大人當這個城尉到現在還沒多久,可這河陽上下啊,咱老百姓不管誰聽了江大人的名字,那都得豎個大拇指!”
“諾大的河陽城,那麼多官老爺,也就是江大人真真的在爲我們老百姓做主,其他的官老爺啊,不知道得把江大人恨成什麼樣呢!之前江大人張貼的告示裡,有一句是怎麼說的來着?哦!對了!江大人說了,他當這個官,可不是爲了當老爺的,而是要當百姓的公僕的!”
“老人家您聽聽,江大人這是不是菩薩轉世?城尉啊!那麼大一官,居然說要當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僕從?就衝這個,誰敢說江大人不好,我第一個上去跟他拼命!”
百姓的……公僕?
陳昂徹底愣在了當場。
這……似有聖人之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