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遣散,只餘留廚房組的人留在了原地,杜微微轉身坐回原位,瞥了眼依舊無所動作的賀瀟,笑意更深。
瘦小的男子已是入了廚房,依照着杜微微的指示,做起了薄荷糕。
“什麼王妃,故意刁難人!”小廝嘴裡碎碎念,手上動作不停,卻是極爲敷衍。面上表情抱怨不已,手中揉搓着的麪粉團早已是被他捏的不像樣子。
後窗處,玄隱蔽着躲在長窗下,面色冷峻,小廝的一言一行早已是落入了他的眼中,若不是王爺早吩咐不得驚擾,自己早就入內一把抓住這個不敬主子的傢伙了。
杜微微依靠在椅子裡,神色淡然不已,手中是漂亮的白瓷茶盞,股股熱氣飄起,暈在了杜微微的睫毛上,煞是傾城。
賀瀟坐在一旁,眼神不離杜微微,嘴角笑意勾起,等着看這丫頭如何懲治下人。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小廝端着一盤糕點走了出來。
“薄荷糕已做好,請王妃品嚐。”小廝低着頭,看不清眼裡的表情。單手將盤子遞到了杜微微面前,甚至連腰都未彎下。
地站在賀瀟一側,眼瞧着這小廝動作竟如此不敬,腳步已是一步上前,想要開口訓斥。
賀瀟猛地擡頭,一個冷冷的眼神看向地,地生生地止住了腳步,悄然退了回去。
杜微微笑意深厚,素手從袖中伸出,去接那盤糕點,就在手剛碰到盤邊時,好似若有似無一般的鬆了手,瞬間,只聽啪的一聲,盤子隨之落在了地上,連帶着糕點一起,成了碎片。
原本冒着熱氣的糕點也碎成了小小的塊狀,濺在了杜微微的腳邊。
一時間,整個場面寂靜不已。
杜微微的手依舊伸着,但已是空落落的,沒有任何東西。
表情上是恰到好處的可惜:“哎呀,怪本妃大意,竟沒接住給弄撒了。”
小廝低垂着的眼裡,是滿滿的不服氣,這王妃定是故意刁難自己!可是現在的場景,自己根本無理可辨。
“是小的沒注意給弄撒了,還望王妃不要怪罪。”深深將頭垂下,小廝的面上,已是有了咬牙切齒的表情。
手收回,杜微微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那便麻煩小兄弟再做一次了。”
似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男子猛地擡起頭,眼裡先是飄過一絲怒氣,繼而掩蓋地十分到位,只餘留了訝異。
杜微微眼神不動,笑意濃厚,看着小廝。
小廝有些慌亂的收回眼神,又輕瞥了賀瀟一眼,卻見他絲毫沒有要插手管這事的樣子,咬了咬牙,點頭領命,重新入了廚房。
這一次,連一刻鐘的光景都沒到,小廝已是端着盤子走了出來。
已是午時光景,整個府上的人,都未吃午飯,而廚房組卻依舊站在了庭院裡,只待那小廝將王妃侍奉好,才得退下。
“薄荷糕已做好,請王妃品嚐。”這一次,小廝雙手捧着,直接將盤子遞放在了杜微微的右手邊的茶桌上,然後側過身站在一旁,低垂着臉,依舊看不清是何種表情。
杜微微手捏起一塊糕點,熱氣騰騰,淺綠色的糕體,很是清爽。
並未送到嘴裡,杜微微手指輕輕掰開了薄荷糕,眼神認真地看着,半晌,語氣帶了些嬌俏的意味:“王爺~你看這薄荷糕,內裡都未蒸熟,這叫我怎麼吃呀?”
賀瀟身子靠近,極爲配合地看了兩眼杜微微手上的糕點,重重地點了頭:“微兒說的在理,未熟的糕點怎能食用。”
站着的小廝只覺得腦中充血,手已是重重地攥成了拳頭。
“便麻煩這位小兄弟再做一盤薄荷糕來吧。”杜微微的話語裡絲毫聽不出責怪之意,反倒是越發的溫柔起來。
這下,所有在場的人也是看了個明白,這王妃,是在拿這小子開刀,殺雞儆猴警示別的下人呢。
這般想着,一些人頭也是重重的垂下,眼神絲毫不敢亂轉。
瘦小男子的手攥地極緊,頭髮遮掩着眼睛,幾乎看不分清神情,天地兩人生怕這人做出什麼傷害王爺王妃的事來,腳步已是輕輕離地,隨時準備着將這小廝拿下。
卻見下一刻,小廝衝着杜微微的方向猛地跪下,聲音裡滿是自責:“求王妃恕罪,廚房內已是無麪粉,今日怕是做不了薄荷糕了。”
眼裡精光滑過,杜微微卻是對這小廝有了不一樣的看法,竟還知道自救,好好培養下,該是個人才,不過現在……可是不能饒過!
賀瀟換了個姿勢坐着,饒有興趣地看着小丫頭的舉動,並不準備多插手此事。
扭過頭,杜微微對着天的方向笑了:“可否麻煩天統領跑一趟糧店,本妃今日偏生就是想吃薄荷糕了。”
突然間被王妃點了名,天絲毫不敢怠慢,做禮領命,幾個閃身,便出了府。
跪着小廝低着頭,默不作聲,拳頭也鬆了開來,看不出心中所想。
站在一旁未退的廚房組裡,終於是有個大師傅不忍心再看下去,邁步走出隊伍,對着臺階上兩人深深做了一禮:“王爺,王妃,松明剛入府上廚房不久,這廚藝也不是多精湛,王妃若是想吃薄荷糕,等下我去廚房做便是。還望王妃能饒了這個孩子。”
松明,松明,送命?心中默唸了兩聲這個名字,杜微微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在這尷尬沉寂的場景裡,杜微微的笑聲顯得突兀不已,瞥了一眼說話的大師傅,杜微微的話語輕鬆不已:“這位師傅哪裡的話,我都未罰這位小兄弟,何來饒這一說?”
明顯被王妃的話給噎到,大師傅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明面上,王妃確實並未罰他,而所有人卻都看的出來,這就是變相的懲罰。
氣氛一時古怪不已,所有人心緒都沉甸甸的,唯獨杜微微臉上,輕鬆不已的笑意。
天的速度極快,很快便回到了府上,手中拎着的,是兩大袋極有重量的麪粉。
重重地將麪粉放在了跪着的小廝面前,天的聲音也透着些不滿:“快去!”
半天未動,松明的頭緩緩擡起,沒有一絲波動,反倒是透着服氣:“小人知錯,再不敢頂撞王妃,望王妃恕罪。”
眉眼挑起,杜微微眼眸帶光,笑意漸漸收起,聲音也不似先前的清脆,沉澱下來,吩咐道:“去做薄荷糕吧。”
這一回,松明沒有任何的猶豫,出手拿起兩袋麪粉,便往廚房走去。
三刻鐘的時間,松明手端着整整五層的籠屜走了出來。
所有人皆震驚不已,除了杜微微身旁的賀瀟,眼裡笑意氾濫。
松明將整整兩袋麪粉都做成了薄荷糕,端端正正地送到了王妃的面前。
杜微微再未多說什麼,只是沉了眉,輕撫過耳邊的碎髮,發自內心地笑了:“拿下去,發給大家吃吧。”
午時早過,整個府上上上下下都未吃飯,杜微微自是知曉。
瞬間所有人像是得了赦免一般,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也突然間對這王妃有了敬重之意。
賀瀟湊近了杜微微,聲音低沉着落在了她的耳邊:“微兒果真好計謀,先罰後甜,這下,府上的人怕是都要歸微兒所用了。”
感受到賀瀟的氣息在耳畔陣陣拂過,杜微微有些許走神,卻還是落下話語:“微微可是多謝夫君誇讚了。”
相視一笑,兩個人眼裡都是瞭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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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若樓,墨竹房內。
一身男裝的紫蔻,帶着些緊張坐在了離竹墨最遠的地方。
竹墨依舊一身水綠色的衣服,與上次紫蔻見到的不同是,頭髮鬆散開來,坐在地上時,已是有一部分散在了地上,透着些說不出的薄涼。
“竹墨是什麼怪物麼?公子何故坐到如此之遠?”聲音細微軟喃,落在紫蔻耳裡。
紫蔻自是沒有杜微微那般鎮定,原本今日,該是自己跟着小姐一塊兒來,而小姐,卻是因爲那禮拜之事給牽制住,只得安排自己獨自來這花樓。
尷尬地咳了兩聲,紫蔻有些手足無措:“我……我來收消息的。”
輕輕地笑了笑,竹墨放下手中的銅爐,轉身看向紫蔻的方向,嘴角揚起一個風華絕代的笑:“竹墨知曉。”
赤着腳走到牀邊,從內側的牆邊抽出一塊磚,拿出一沓厚厚的紙,又赤腳走到了紫蔻的身邊:“這是一個多月來竹墨記下的所有的消息。”
接過竹墨手上的紙,紫蔻心底多多少少有些震驚,本以爲這姑娘也許只會隨便記下兩三條消息,卻沒想到,竟是記下來了所有的事情。
隨手翻看了兩張,甚至連有些公子哥家中母雞下蛋,公雞被宰這種事也記得一清二楚,心頭怔住,這竹墨姑娘倒真是用心做事。
“竹墨姑娘果真細心巧然。”紫蔻忍不住開口稱讚了一句。
竹墨依舊波瀾不驚的樣子,坐回了桌前,骨節分明的手拿起小巧的杯子抿了一口:“公子謬讚了,拿人錢財,替人做事,竹墨應該的。”
猛然記起小姐是花了一月一萬兩的價格讓這姑娘替自己做事,紫蔻的心緒也漸漸淡了下去。
沒有過多的停留,紫蔻拿了消息便準備往外走。
打開門的一刻,竹墨稍稍帶着慵懶的聲音傳出:“轉告杜公子,多加註意,錦公子。”
腳步一頓,紫蔻並未明白什麼意思,微微皺了眉,徑直離開了。
墨竹房內,又恢復了一片寂靜,水綠色衣裙的女子,靜坐着,眉眼一片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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