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瓷碗，剔透的粥，嫋嫋的熱氣，蓮步輕移，晴娘端着粥站到了沐奕辰的書房門口。
她第一次來，送一碗粥。
“王爺。”她行禮。
“好了？”他沒有擡頭。
“好了。”她戰戰兢兢，“我聽說王爺喜歡燕窩粥，所以……”
“哦，放着。”他揮手示意她出去。
她放下碗低聲答道：“是。”
“不走？”見她站着不動，沐奕辰擡頭說，“你可以走了。”
“那天的事很對不起。讓您丟臉了。”
意興闌珊地搗了兩下，“不是你做的。”隨手掃落在地上，“連道歉都那麼敷衍。”名貴的瓷器落地的聲音也夠清脆悅耳。
“我只是不會做燕窩粥才麻煩映月姑娘幫忙的。”
“今天我去你那裡吃飯，煮你會煮的東西。”
“好的，知道了。”
自從沐奕辰到流光閣用過晚飯開始，兩個人的關係開始緩和。
他有時來過夜，有時不來，不過來的次數比不來的多。他是個好情人，除了地位給他的霸道，一切都好。
就像現在，他在給她梳頭。
象牙的梳子透着年月的古樸，一下下出沒在她光滑的長髮中。
“我喜歡你的頭髮，那麼黑，那麼亮。”他一邊梳一邊感嘆，“我喜歡看你梳垂雲髻，不過我不太會，試試看噢。”
梳齒摩擦着頭皮，圓潤的感覺，她有些難過，因爲她想起第一個爲她梳過頭的男人。恐怕他正伴着嬌妻愛子風光無限吧，誰還記得她？
“哎呀，哎呀，弄不好了，弄不好了。”沐奕辰懊惱得放下手裡的頭髮，“你的頭髮太滑了。”
晴娘從悲傷中回來，笑着說：“那是王爺待得好，我以前頭髮可沒那麼好。”
“太滑了，怎麼梳都梳不好，桃漾，你來接着梳。”沐奕辰把梳子遞給桃漾。
桃漾三下兩下爲晴娘梳好了髮髻，剛想最後插上髮簪，被沐奕辰叫住了，“慢着，換個簪子。”他在梳妝檯上挑來揀去，最後拈出一枚珍珠雲紋步搖，左右比劃着感嘆道：“這樣才配。”
“王爺選的自然是不錯的。”晴娘拿出秀箍問他，“王爺喜歡什麼樣的圖案？我近來想爲您繡個帕子，也好和上次那個替換着用。”
“隨便，你選吧。走，我們出去看芍藥去。”
沐奕辰爲了討晴孃的歡心在流光閣前種滿了芍藥。嫩□□紅鵝黃黛綠，花團錦簇一片。
每每看見門前的花海，晴娘都有一種被寵愛的感覺。
什麼是愛情？她不知道，慘敗的人沒有權利講愛情。她只知道自己正在受到重視。
戲文裡說紅顏未老恩先斷，自己應該還不夠老吧。若是沐奕辰也不寵了，那自己就在這裡老死好了，他應該還會給自己一個葬身之地吧。
晴孃的地位日漸穩固，湄絲盤算着可以動手了，再不動就動不了了。
打着學習刺繡的旗號，她連這幾個白天去流光閣打探情況伺機下手。
這天，她沒經過桃漾的通報就徑自走到了晴孃的屋裡，看到晴娘手裡捧着個錦囊坐在窗前怔怔出神。
錦囊？哼哼，怕是在睹物思人吧，可給我抓到把柄了，湄絲意味深長地笑着，這下要把她踩到底，再也翻不了身！
“呦，妹妹，好精巧的錦囊呀，”她趁晴娘不注意一把奪過錦囊，反覆把玩，“妹妹你也藏私呀，這麼漂亮的圖案可得給我描一個。我早就想做了錦囊了，就是想不出是麼花樣子好。哎喲喲，好妹妹，你一定得給我做個樣子。”
“哎。”晴娘見錦囊在湄絲手裡也不好奪回來，但這是……
“好開心哦，我這就回去描，馬上就送回來，我會很小心的，不會弄髒的。”湄絲不由分說拿了錦囊就走。
晴娘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她揚長而去。怎麼辦？那是他送的，雖然不知道他叫什麼，但是他給了自己活下來的勇氣，自己答應過他要好好活着不會尋死，所以才撐到了今天。
如果向湄絲要回來不免顯得做賊心虛，反而露了馬腳。想想那錦囊上的花紋迂迴反覆也看不出什麼名堂，自己看了那麼久也沒看出跟他的身份有什麼關係。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湄絲花了兩天功夫趕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錦囊，她要拿去送給沐奕辰。她是看不出錦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是，萬一……呵呵，不是總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王爺，奴家這兩天跟着晴妹妹學刺繡。今天挑了個還看得上眼的小東西向送給您。繡得不好，王爺看過笑過就算了。”湄絲把錦囊塞給沐奕辰。
沐奕辰翻來覆去看了看說：“還不錯，難得你有心。”
“王爺，這個花樣子好看吧，我可是從晴妹妹那裡描來的。”她尷尬地笑笑，“當然，繡得沒有晴妹妹的那個漂亮。”
在沐奕辰那裡做足了暗示，湄絲滿打滿算沐奕辰能看出個端倪來，到時候晴娘可吃不了兜着走。
錦囊的花紋是一個篆書的 “君”字，晴娘看不懂，湄絲也看不懂，可沐奕辰看得懂。
“君”？定情之物？晴孃的？
沐奕辰有些不快，他的女人，想着別人。
晚上吃飯時，沐奕辰問晴娘：“聽說湄絲這兩天在你這裡學刺繡？”
晴娘心裡咯噔一下，“是啊，姐姐說想學。”
“真是名師出高徒，你看看這個繡得真不錯。”他掏出錦囊扔在桌上。
錦囊！晴娘手裡的筷子隨着錦囊一起落到桌上，“嗯，是啊，姐姐學得快。”
“問你個問題，君是什麼意思？”她的慌張他看在眼裡怒在心裡。
“君？”晴娘摸不着頭腦。
裝傻？“你的那個拿出來看看吧。”
“我的？”
“你的。不會不捨得吧。”她心虛了，虛了。“拿出來！”他暴喝一聲。
“我……”
“乖，拿出來。”
晴娘顫顫巍巍拿出錦囊，“我的。但是，我不知道什麼君。”她真的不知道。
還隨身藏着！“不知道？你是不知道，篆書你哪認得。”一把抓過錦囊，“不是你繡的，是蝶記的繡品。”他指着角落上小巧的蝴蝶記號說。
“別人送的。”
“不管是誰送的，事情就到此爲止吧。”說完他把錦囊望窗外拋去。
“不要。”晴娘慘叫着衝到窗口。
“那麼重要嗎？”他只是把湄絲作的那個扔了出去，掌心，仍是晴孃的那一個。
“王爺，我求求你，還給我好不好？”晴娘跪在地上淚水漣漣。
“留着讓你睹物思人？我氣量小得很。”她越是求，沐奕辰就越是憤怒。
“求求你，那時我娘給我的。”她急中生智。
“你娘？你娘怎麼會有隻有京城纔有的蝶記的東西？”好呀，連撒謊都會了。
“我……”亂了，亂了，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