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失蹤

在將軍府的滿月宴上被驚到的不止王碩夫婦,還有沐奕辰。真是宴無好宴,熱熱鬧鬧一場酒席背後牽扯出無窮無盡的麻煩。

沐奕辰也認出了清芷,他斷定清芷就是被人劫走的晴娘。他走有耳聞新顏坊的情報精準迅速,卻極少接受委託,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容得下晴娘?她是被人劫去的?還是自行投靠過去的?抑或是新顏坊裡的人救了她?一連串問題搞得他迫不及待要見到晴娘問問清楚。無奈臨近官員考覈,公務繁雜,只好等忙過了一陣,才抽空去了趟新顏坊。

晚上新顏坊歌舞昇平,沐奕辰在角落要了張桌子,細斟慢酌的等晴娘出來。一連幾個節目都不是晴娘,沐奕辰不由鬱悶起來,難道她已經不在了?

其實由於初初的關係,請娘被安排在時段靠後的節目裡伴奏,這樣一來她能哄初初睡着了以後再上場。而且由於是伴奏,在臺下是看不到她的,只能透過屏風看到她的剪影。

於是沐奕辰裡連續兩天無功而返。

第三天,他學乖了,點過酒菜之後他問侍者:“你們這裡有沒有個叫晴什麼的?”

侍者何其機靈,抓住機會雙手遞上目錄開始推銷:“爺是想點曲子嗎?所有的曲目都在這裡。”

漫不經心的翻着目錄,想也知道這裡的伶人只有花名不會用本名。“一年沒回京城,有新來的沒有?”

“有,”侍者翻過幾頁,指着一排人名說:“這些都是新來的。有幾個還進將軍府演出過呢!”

“那就叫去將軍府表演過的人格上一個拿手的曲子好了。”沐奕辰取出一張銀票放在目錄上一起推向侍者。

清芷本來已卸妝準備休息,聽人傳話來說有客人點了她最拿手的曲子,只得重新梳妝抱起瑤琴上臺,在後臺正遇上舞畢一曲的桃漾。桃漾見她第一句話就是:“王爺,是王爺點了我們。”

“他認出你來了?”清芷手一抖險些把琴砸在自己腳上。

“沒有,我只是一個下人,他不會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倒是你,他一定會認出你的。”桃漾說不清是緊張還是高興。

“那麼恨我嗎?”

“他不愛我不是你的錯,我卻見不得你們好。我不來害你,但一定不會幫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再不濟也有你墊背。上臺去吧,生死由命。”

“你知道嗎?你變了,”清芷鄭重地說:“變得像另一個坊主。”

桃漾笑笑,“人是會變得,不見得越變越好,也不見得越變越壞。”

“的確,我們都自求多福吧。”

清芷選了《芳草》,大大方方唱出“朱顏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長新,遍綠野,嬉遊醉眠,莫負青春。”

經過與桃漾的交談,她突然看開了,生死由命,辰王權勢潑天,她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不如趁此作個了斷。

她邊唱邊向臺下搜索,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辰王。注意到她的目光,沐奕辰舉起酒杯遙遙祝酒。

一曲完畢,沐奕辰命侍者送去一張花箋,上書“辰郎認花花復認郎否?”

清芷提筆在下面加了一句“高擡貴手好穿衣。”請侍者送還給辰王。

沐奕辰收到花箋,隔天便派人與若耶磋商,點名要清芷與其他幾個伶人入府演出。

若耶早知沐奕辰與清芷的瓜葛,按理說是該維護清芷的,但不巧新顏坊前兩天接了軒王的委託,若耶思量一番覺得犧牲清芷換來打探辰王府的機會還是值得的,於是就一口答應。

清芷早料到辰王會來這出,所以聽若耶宣佈要去辰王府演出的消息後他面色如常的過着日子。若耶見她沒什麼異常也放下心來,只有桃漾咧嘴笑笑彷彿看到清芷的好日子到頭了。

演出前一天,清芷上街想給初初添置些衣物,鄭君予本來要隨行,卻臨時有事只得讓她一個人去。結果清芷一去就沒有回來。

若耶一邊派人尋找一邊親自登門請辰王諒解。

“她又跑了?”辰王聳聳肩,“她似乎很擅長落跑。”

“王爺,事情並非您所想,她在新顏坊已有牽掛,斷不會一走了之。”

“其實她並沒有跑,而是你們窩藏了她。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若耶冷笑,他這是在試探嗎?“王爺,奴家的新顏坊不是善堂,不會爲了小小一個伶人與您爲敵。她何德何能要坊裡百來口人爲她犯險?”

“憑你們的能力幾天能找到?本王對你們的情報能力早有耳聞。”

“根據已得到的消息來看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蝶記繡莊,至於幾天能找到就難說了,沒人委託哪來的動力,”若耶明眸微斜,“不過還是會盡心的,劫走清芷的人似乎有意要挑撥新顏坊與辰王您呢。”

明白她在暗示要辰王府出手幫助,沐奕辰撣撣衣袖上的褶皺說:“有人要對你們不利?真的是這樣也無妨,看對方怎麼鬧好了。蝶記本王自會派人搜查。”蝶記是宮中繡品的供應商,每年進貢的繡品正由辰王監管,所以辰王順勢答應幫助若耶,也算是給了個順水人情。其實他並不全信若耶所說,真要有所行動也要等事情確定了再說。

說到清芷,她那天的確去了蝶記,再挑完給初初的衣物後,她還想再買些布料給鄭君予做套衣服。挑來揀去她看中一匹艾青色的錦緞,剛想買下,就見旁邊施施然走過一個女人,那背影像極了已過世的雅玉,清芷突然追上去看一看。

結了帳快步走出店門,那女人剛剛拐角那一個衚衕,清芷一路小跑跟上去,沒走幾步迎面一陣刺鼻的氣味,片刻便不省人事。

再醒來,人已在陌生的房間裡。她起身察看了一圈,門窗緊鎖,看來是有人有心劫她。“有人嗎?”她拍門問道。

許久沒人理睬,她放棄的坐回牀上。透過窗櫺她隱約瞧見日頭偏西,不只是已過了一日還是僅是當天傍晚。掐指一算,自己恐怕無論如何都趕不上辰王府的演出了,但願不要惹怒辰王給新顏坊招來災禍。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清芷一下子警覺起來四處搜索知道到牆角一個花瓶抱在懷裡。

門口腳步來來回回,像是要進來卻踟躕着下不定決心,只反反覆覆折騰着。清芷緊抱着花瓶赤腳走到門後,想趁來人進門的一霎那給他來一下。

門鎖被打開,清芷見有人進屋高舉花瓶劈頭砸下。來人猝不及防,只得用手隔擋,堪堪避開頭部要害。一聽一陣碎瓷之聲,來人已然掛彩,清芷找準時機就向外衝,但沒走兩步便被人拎在後頸給抓了回來。

“你這潑婦。”來人惱羞成怒,發力把清芷甩到牀上惡狠狠的罵道。

清芷一頭撞在牀柱上,額角血流如注,立時暈了過去。

一桶冷水當頭澆下,清芷從昏迷中醒來,發現雙手雙腳被固定在牀上,動彈不得,眼前是手臂上掛了彩一臉兇惡的王碩,正是他命人潑的水。

“幾年不見潑辣的狠了,敢打我?”王碩上手便是劈劈啪啪一頓巴掌。

等他打完,清芷吐出一口血沫說:“王碩,你就是欠打,我早就想打你,可惜那一下沒把你的手給廢了。”

“信不信我打死你?”

“信……你想我死……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清芷邊說邊喘氣,顯然是氣力不足。

王碩嘴上說說卻沒敢真打,生怕真把她給打死了。

“說,婚書在哪裡?”

清芷終於明白她爲什麼把自己綁來,原來是要婚書。

“快說,你藏到哪裡去了?”婚書一式兩份,一份交給夫妻,一份留在官府存檔,所以王碩一直猜測辰王手裡的婚書是清芷給的還是從官府裡調取的。原先一直苦於清芷在辰王府裡不好下手,現在她不過是新顏坊裡的小小伶人,王碩才放心把她綁來詢問婚書的下落。

清芷暗暗喊冤,婚書早在那場大火裡燒掉了,她哪裡來的婚書?不過想必即使她否認王碩也不會信的。於是她答道:“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是藏起來了。你放心我活着一天它便藏一天,若我死了它自然重見天日。以前我不懂,現在我知道以妾爲妻是多大的罪名。”

“老實交待,你的生死權掌握在我的手裡,你一死就死無對證,什麼人能治我的罪?”

“動手呀,殺了我以絕後患!我一死馬上就會有人拿着婚書擊鼓鳴冤,告你王碩王將軍目無法紀違逆人倫。”他嚇唬誰?真的死無對證他何必把自己綁來逼問婚書的下落?

“拿出來,拿出來就放你走。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我是不是該說謝謝你的不殺之恩?”清芷白了他一眼,“我自認還是比較瞭解你的,你會說得到做不到。”

王碩一拳擊在牀柱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有什麼招數?我也很好奇,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王碩說不過她,煩躁得在屋裡來回走動,“你……你不把婚書給我就休想離開。”

“怕是我交出來也走不了。”

“不交是不是?餓你三天看你還嘴硬!”王碩說完摔門而去。

清芷被綁在牀上,只覺兩頰火辣辣的疼,嘴裡滿是鏽鏽的血腥味。她喘着氣,剛纔的話耗盡了她強打起來的精神。新顏坊應該已經發現她不見了,但願還能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