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夏邦雲的手下大鬧新顏祭的關係，若耶宣佈新顏坊停業三天。損壞的桌椅杯盤統統換新的，她還特意強調要用最好的、最貴的，因爲賬單可以直接送去夏府。
清芷和鄭君予上街採購，要在一天內辦齊大廳裡毀損的物件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況且他們還帶着初初。
“發什麼呆呢？”鄭君予推推站住不動的清芷。
“沒什麼，只不過對於要買什麼我一點都不在行。”
“那有什麼關係？每個人對什麼是最好的標準都不一樣，但是有一點是統一的，”鄭君予得意地豎起食指晃了晃，“嘿嘿，最貴的就是最好的。”
清芷垮下肩說：“我還以爲你有什麼高見呢。”
“說得不對嗎？反正有人賠償了的，買貴一些，多買一些。”鄭君予拉着清芷走進一家店鋪，“房主說店裡的碗筷瓷器是該換別的花樣了。”
“要全部換掉？”那可要不少錢。
“是啊，新顏坊丟掉的名聲他們沒辦法賠，只有在物質上多多表示。”
“可憐的夏邦雲，人都這樣了，還要被狠狠敲詐一筆。”
“這話給坊主聽到，還不把你的皮給扒了？”
“是，我也就是說給你聽聽嘛。啊！”清芷突然大叫起來。原來趁他們講話的時候初初不見了。“人呢？”
“喏，不是在那裡嗎？”鄭君予朝一個貨架前一指。只見初初正在看一堆瓷碟。大概是感覺到清芷他們在看他，他舉起一個瓷碟衝清芷說：“娘娘，漂漂，初初想要要。”
“哦？想要嗎？”鄭君予跑過去捏捏他的小鼻子，“叫聲好聽的我就給你買。”
“嗯？”初初歪着頭考慮了一下一點頭說：“好聽的。”
“啊？”鄭君予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好聽的。”初初重複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清芷看到鄭君予傻傻的樣子笑彎了腰，由於是公衆場合她不得不掏出手帕捂住嘴，纔不至於太過出醜，“傻呀你，你叫他說聲好聽的，他這不說了嗎？是不是初初？”
初初用力點點頭。
“啊？小滑頭，真看不出來，原來你也這麼狡猾。”鄭君予揉揉他的頭髮說：“那可不行。嗯……”他右手抵住下巴，“叫爹爹好了，叫爹爹就給你買。”
“你說什麼呀？”清芷打了他一拳。
“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清芷鬧了個滿臉通紅。
“爹爹。”倒是初初大大方方得叫了一聲。
鄭君予抱起初初說：“真乖！走，再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
清芷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們一大一小，愣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娘娘，初初好高興啊！”玩了一天的初初由清芷抱着往回走，他們身後跟着提了大包小包的鄭君予。
鄭君予唉聲嘆氣地說：“小子你是高興了，到處跑了一天，有人替你拎東西，還有人抱你。哪像我呀，整一苦力。”
“哼哼，你以爲爹爹是白叫的呀？”清芷回頭好笑的看着他唱唸俱佳的表演。
“是是，老婆大人。”
“誰是你老婆？”
“我是他爹爹，你是他娘娘，你怎麼不是我老婆？”
清芷懷裡的初初聽了大叫起來：“老婆，老婆。娘娘是爹爹的老婆！”
“呀，你這壞小子！”清芷臉騰的就紅了，“真是的，才這點東西就被收買了。真不是東西！”
“東西？初初不是東西，初初是人。”初初噘着小嘴，對清芷的說法十分不滿，“爹爹，你說對不對？”
“對，對。”鄭君予拼命忍着笑，直忍的雙肩亂顫。
“你呀！他小孩不懂，你也跟着瞎胡鬧。”清芷瞪了他一眼。
“老婆大人說的是。”鄭君予低頭一鞠快步走到他們前面。
兩天後所有采買的東西都送到了，佈置一新的新顏坊重新開張。若耶特別公告新顏祭重新召開，一時賓客如雲，總算爲他們找回了些臉面。
就在新顏祭召開後的第三天，夏邦雲死了。他最終沒能找到良醫，痛苦掙扎了不到一個月還是去了。
夏家的人特地來送信說是夏邦雲的意思一定要若耶去送送他。
“什麼時候出殯？”
“打算儘快，大約過了頭七。”
“誰爲他扶靈？”
“這個，……小人不知。”
“好，我會抽空去的。”
來人走了以後，清芷問若耶：“坊主，節哀。”
“嗯。”若耶沉聲答道。
“坊主，我陪你去吧。”清芷感受她身上緩緩溢出的悲傷。
“不用了。”若耶有氣無力地搖搖手。
“坊主，不要難過了。”
“難過？”若耶苦笑，“我並不難過呀。”
“說出來吧，說出來就好了。難過不是不可以說出來的。”清芷知道壓抑着的悲傷會像陳酒一樣天長地久愈發濃郁，揮之不去。
“不，我說不出來，說不出來。”她又苦笑。
“不要總是這樣笑，苦得很。”清芷寧願若耶痛哭一場。
“苦？衆生皆苦。”若耶閉上眼睛。“難道我這樣笑不漂亮嗎？他們最喜歡我的笑容，無論我怎麼笑都喜歡。”她低頭用手捂住臉，“可是再怎麼喜歡我也……我也……”她的聲音低不可聞。
“坊主。”清芷突然想問她既然會難過爲什麼當時她不願幫夏邦雲呢？
“算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若耶躺上美人榻示意清芷先出去。
清芷知道多說無益，只好離開，在她關門的一刻發現若耶哭了，一向雷厲風行的新顏坊坊主若耶竟然哭了。
清芷走了以後，若耶長嘆一聲，清芷一定以爲她是爲了夏邦雲而哭，其實她是爲了她自己。夏邦雲一死，他們之間的聯繫就越發的少了。表哥，你可真下得了手。
也是，我下得了手，表哥何嘗下不了手？若耶無奈的扯出一抹笑容。
人心啊……
想着，有淚劃過眼角，劃過臉頰，落到嘴邊。苦澀，苦澀得讓人渾身發抖。淚越來越多，枯竭了多年的眼淚洶涌而來，若耶捂住臉無聲的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