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婢子

辰王府裡多了一個浣衣女,她不愛笑,總是默默地洗着送來的衣物,做些縫縫補補的活。她的口碑很好,一個人如果從不說人是非,願意多幫人做事總是討人喜歡的。大家習慣叫她晴娘,沒人知道她姓桑。

她樂得享受這種安逸的生活,很太平的生活一如回田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桃漾和她住一屋,豆蔻年華洋溢着青春的氣息。桑晴看到她就好似看到自己的妹妹,所以總照顧着她些。今晚她不舒服,桑晴就替她頂了班。

暮春之時,夜裡吹來的風含着絲絲涼意,她緊了緊衣服走出屋去看看會不會有人送衣物過來,若是沒有她就要關門了。

屋外是濃濃的夜色,她把頭探出門外,只見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她對府裡的狀況不熟悉,只認識招她進府的阮管家和經常來送衣服的小煙、小紅。所以她不知道來的人會是誰,看着來人越來越近,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她突然有些害怕,連忙關門回屋。

好一會兒,她聽門外沒有動靜,才大着膽子出去看看情況。那個人已經躺倒在門邊,一身的酒氣,顯然是醉了。

“喂,醒醒。”桑晴推推他。

來人沒有反應,一張娃娃臉帶着紅暈顯得特別無辜。

桑晴想若放任不管,他明天起來非得病了。所以她決定把他扶進屋。

他醉得不省人事,她試了幾次都沒能扶起來,只得把他拖進屋去。

貿然收留一個人,特別是男人不是件妥當的事,安頓好他之後桑晴就去找管家。

阮管家還未睡下,聽了桑晴的敘述覺得奇怪,他以治下嚴謹出名,府中從未有家丁敢喝醉了亂跑的,不知這是何人,被他抓住了定要嚴懲,以儆效尤。

他隨着桑晴來到浣衣處,見到睡在榻上的人不由大驚失色,是辰王!

“王爺,王爺。”他輕輕叫了兩聲,見他沒有反應,只得吩咐桑晴先給辰王洗臉,自己跑去叫人來幫忙。

絞了滾燙的帕子,桑晴小心翼翼地給榻上的人洗臉。大約是覺得舒服,他禁不住往她湊了過來。

桑晴想再絞一次給他擦時,他突然睜開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桑晴手一抖帕子掉了地上,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手卻沒有放開。桑晴不敢硬掰,只好等阮管家回來。

不一會兒阮管家帶着幾個人來了,見此情景又在他耳邊喚了兩聲。辰王只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扭過頭,手依然不放。

又勸了會兒,辰王仍不見醒,阮管家無奈,只得讓桑晴跟着一起回房。

辰王沐奕辰那晚正與同僚共飲,席間用一條繡着仕女圖的帕子擦汗。衆人起鬨說這帕子怕是哪家的小姐送的,定要他爲自己的桃花運連喝三大白。

沐奕辰辯解說是府裡的婢女繡的。

大家不依,說什麼這帕子繡得精巧,繡的人大抵也是美女,反正辰王是豔福不淺。

沐奕辰實在拗不過,連喝了一圈酒,已有微醺。

大家連連碰杯,不住誇帕子如何栩栩如生,繡孃的手藝如何出神入化……聽得沐奕辰沾沾自喜,飄飄然起來。於是來者不拒一杯杯喝下肚去。

回府後他屏退左右說要在府裡逛逛,逛着逛着就想去看看繡這帕子的繡娘。一路走去,酒勁上來了,迷迷糊糊就倒在地上。

恍惚間覺得臉便溼熱,很是愜意,不由向那個方向湊去。不想一會兒那溼熱之物似是要離開,他不知哪來的精神睜開眼一把抓去,看見什麼不太記得了,不過總算是抓住了。看你還跑,他得意洋洋的想着,不一會兒又昏昏睡去。

早晨醒來,頭痛欲裂,沐奕辰伸手去揉頭,意外地發現牀邊坐了個人,自己似乎還拉着她,他有些疑惑的鬆手。

那人見他醒來也不行禮,自己一鬆手她就慌慌張張地抽出手往外跑。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不見了。

丫環映月端着洗漱用具走了進來說:“王爺,昨天喝多了,現在一定頭疼得厲害。我熬瞭解酒湯,湯裡放了您最喜歡的梅子。”

他坐起身:“還是你貼心,那羣王八羔子,就知道灌我酒。對了,我屋裡怎麼還有個人?”

映月聽了抿嘴就笑,半晌才答道:“昨晚您醉在人家那兒,還拉着人家的手,怎麼勸都不放。所以人家就只好跟過來在椅子上坐了一晚上。”

“哦?是這樣?”他一臉疑惑,自己竟然會做這樣的糗事。

“奴婢哪敢騙王爺。”

“是哪裡的?我看着覺得面生。”他只記得那張臉頗爲精緻,實在想不起何處見過。

“是新來的,在浣衣處,上次那塊帕子就是她給繡的。”

他挑起眉,果然心靈手巧人也長得不錯。

映月善於察言觀色,見他來了興趣就試探着問:“王爺,奴婢把她帶來見見如何?”

“不用,我自有打算。”現在宿醉得難受哪還有興趣見她,反正來日方長,不急的。

桑晴一夜未得安寢,又加上驚嚇,回屋不久就有了幾分熱度。她摸着額頭,嘆息着想,到底身體不如從前了。

桃漾見她臉色蒼白雙頰卻有異樣的紅暈,關切地問:“晴娘,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事。”她強打精神。

“今天早上去哪了?我起來就沒見到你。”桃漾奇怪地問。

“阮管家叫我去幫點忙,沒事的。倒是你,好點了吧。”桑晴不想告訴她昨晚的事,畢竟她只要平淡的生活,不想再有什麼波瀾。

“好了,好了,我就說睡一覺什麼病都會好。”桃漾一臉精神。

看她的確沒事桑晴放下心來問:“衣物送來了嗎?都是什麼時候要的?”

她沒好氣地抱怨說:“早送來了,這兩天要漿洗的衣服多,連要縫補的也多,真不知道是怎麼了。”

“好了,”桑晴把衣物分類,端起一盆急着要洗的衣服朝屋外走去,“早洗晚洗總是要我們洗的。”

“是啊,我們就這個命。”桃漾感嘆着端起另一盆跟在她身後。

春天的水依舊有些刺骨,桑晴把手浸到水裡,突如其來的冰冷讓她打了個哆嗦。

洗洗就會暖起來的,想着她賣力的搓洗起衣服,不料越洗越冷,最後竟有些頭暈腦脹。

洗完一盆她走去井邊打水。木桶裡盛滿水顯得格外沉,她幾乎用盡全力纔將桶從深井裡吊起放到井沿上。

深吸一口氣,她想一鼓作氣把水桶裡的水倒進盆裡。彎腰低頭,只覺整個人重心不穩就往地上栽去。

桃漾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說:“怎麼了?”

桑晴眼冒金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桃漾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驚叫道:“這麼燙,快歇着去,我馬上給你找大夫。”

桑晴自己熬不過,在桃漾的攙扶下一步步挪回房去。

打發她用熱水洗了臉,換了身衣服,在牀上躺下,桃漾急匆匆出門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