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立時悟了過來,擡腳踹向止戈,喝道:“說,誰指使你殺人嫁禍?”
止戈駭極,也顧不得哭他家長公主了,爬起來奔向敞開的窗戶,要越窗奔逃。
此時房中連主帶僕足有十餘人,哪裡容得他逃去佐?
他那邊身形才動,蕭瀟已疾步上前,劍鋒閃動,飛快將人截住,生生逼回長樂公主跟前。
長樂公主喝道:“來人!將他押回宮中候審!封鎖這處屋子,將所有人等帶回京中,待查明此案後再作處置!渤”
隨侍忙應了,喚升寧長公主的侍僕們收拾東西,封存所有可能的憑證,又遣人飛奔下山,預備棺槨送升寧長公主的屍體下山。
阿原明知回京後,這案子未必輪得到她插手,還要趕着問止戈幾句,一轉眼看到景辭蹲於屍體旁,正檢查其致命傷處。她心念一動,忙走過去看時,景辭已瞅見她,站起身退開幾步,一言不發。
倒似視她如洪水猛獸一般。
阿原心頭堵了堵,頓時揪痛起來。
她忙捏緊拳,抑住滿懷惱恨,若無其事地蹭下身,察看了那傷口,再掃了眼捆得跟糉子似的止戈,向長樂公主道:“公主,這人不是兇手。長公主的傷口窄而深,出血不多,證明來人用的是劍,且身手高明,出劍快捷,直指要害……”
她頓了頓,沉吟道:“長公主沒有當場遇害,恐怕還是他故意留下她最後一口氣,留她在公主到來時說出傷人者是賀王的鐵證……”
長樂公主聽她分析,越想越心驚,“也就是說,連我的到來,都在他們算計之中?可我也是前天才領了父皇旨意,預備了今天的行程。”
阿原道:“若兇手來自皇上身邊,第一時間便知道了公主的行程,有一兩天的時間預備這些事,已經足夠了!”
“父皇身邊?”長樂公主駭異,“誰?”
“回頭我們細說……”
阿原一邊說着,一邊向窗外張望,然後撮口爲哨。
哨聲悠揚,穿過精舍內的喧囂,隨風飄入山林,久久地迴響着。
長樂公主忙問:“怎麼了?”
阿原道:“我的鷹不見了!”
不知什麼時候,小壞不見了。
阿原很有識鷹之明,馴養的小壞極聰明極機警。
升寧長公主顯然就是在蕭瀟、景辭等人到來不久後遇刺,那時阿原應該已經放開了小壞。
如此,小很可能發現兇手。
但小壞並沒有出聲示警;此刻,阿原也沒有聽到小壞迴應。
阿原眼前恍惚又是當日她的白鷹碎羽與血珠零落飄散的情形。她忽然間心慌得厲害,一躍身從窗口奔出。
“公主先處理這裡的事,我去去就來!”
她說這話時,人已奔出了老遠。
慕北湮大急,忙道:“等等我呀!”
他正要追過去時,忽然肩上一緊,回頭看時,卻是景辭拉住了他。
蕭瀟看他們一眼,飛身躍出窗去,緊躡於阿原身後而去。
慕北湮略略放心,奮力甩開景辭的手,怒道:“景辭,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實在很討人厭?”
景辭淡淡地看着他,“知道。”
“……”慕北湮怪異地瞅他,“你有病吧?”
景辭笑了笑,“我本來就有病,一直在吃藥,難道你不知道?”
“……”
慕北湮終於無言以對。
景辭道:“走,出去聊聊吧!關於阿原的事。”
他負手向外走去,竟篤定慕北湮會跟他走。
長樂公主正對着升寧長公主的屍體抹淚,見狀忙道:“端侯哥哥,大姑姑的事兒還得處理呢!”
景辭道:“關我甚事?”
長樂公主愣住,看慕北湮一臉憤憤地隨他而去,也不由一臉憤憤起來。
她跺着腳道:“不怪阿原不要你!換我也不要再看一眼!什麼臭脾氣?”
當年她覺得謝
tang巖愛理不理的冷淡模樣讓人着惱,但如今看來,謝巖的性情實在是可愛,很可愛。
果然有對比就有幸福,連好氣度都是對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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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一路喚了很多聲,依然沒看到小壞蹤影,卻已累得氣喘吁吁,不僅額上滿是汗水,連眼底都差點急出淚來。
蕭瀟跟在她身後,見她彎腰喘息,遞上一塊素帕。
阿原接過擦汗,卻覺腳下越虛,竟踉蹌了下。
蕭瀟忙扶她在山道旁坐了,說道:“莫急,興許是發現敵蹤,跟了出去。”
阿原道:“我就擔心這個。這傢伙笨得緊,讓它抓個兔子,探個路什麼的還好,真要跟人打鬥時,也只能張牙舞爪嚇嚇人而已,連個尋常壯漢都打不過,更別說殺害長公主的那高手了……”
蕭瀟笑道:“但它上次吃過一次大虧,如今遇到持劍的高手,以它欺善怕惡的小心眼兒,總該懂得避退三舍。何況你着急也無益,不如回精舍中等着,它若對付不了那人,必定會回來找你訴委屈。——便是不放心,也沒必要急着叫喚,它在五里外瞧見我,都能衝上來啄我。我就是你最好的尋鷹利器,何必再費力氣喚它……”
他言語溫和諧趣,阿原聽得不由笑將起來,這才稍稍安心,轉而問道:“對了,你怎會冒着賀王之名過來?”
蕭瀟坐到她身畔,笑道:“方纔我不是說了?其實只是偶爾聽到些消息,順口一提。是端侯聽入耳內,多了心,務要和我過來瞧瞧。皇上既撥了我保護他,我自然只能從命。”
阿原微哂,“不曉得你偶爾在哪裡聽到的消息,居然這麼巧,將他們預備嫁禍我們的時間、地點都聽得清清楚楚?”
蕭瀟輕笑,“我在宮中待了多年,跟隨皇上的護衛大多認識,且不少是生死之交,若偶爾聽到些什麼,再找相關之人往深裡打聽,倒也不難打聽出來。”
阿原嘆道:“這樣往深裡打聽的,也算是偶爾聽到的消息?”
蕭瀟俊秀的面龐便微微泛了紅,看向她的目光卻越發柔和,“其實真不是什麼大事兒,順口一問而已。倒是端侯有心,一聽你這廂出事,急得跟什麼似的,也不顧這麼個大熱天,也不顧皇上一再讓他靜養,立刻就是奔來了!”
阿原不覺冷笑,“他?爲我着急?蕭公子,這話雖是你自己說的,只怕你自己也不敢信吧?”
蕭瀟苦笑,“縱然誰都不信,我也信。他這人心冷意冷,是個狠心有決斷之人。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對認定的人或事死心眼。縱然退婚,他一樣放不下原姑娘,容不得他人陷害原姑娘。”
阿原眉眼挑過不馴之色,“那我是不是得感動一下,爲他甩我一巴掌後,轉頭賞了顆甜棗?可惜本大小姐不稀罕。若我願意,成筐的甜棗憑我挑!”
蕭瀟沉思道:“嗯,也有道理。他這性情若是不改改,只怕一世都討不着媳婦。”
阿原正擡手欲拭額上的汗,聞言側頭,正從帕子下方瞥見蕭瀟帶了三分愁意的俊秀面容,頓時笑起來,“你剛被遣去保護他沒幾天吧?怎麼忽然間就這般忠心耿耿了?倒瞧不出他人緣這麼好!不過你也是想太多。以他的身份,以皇上的盛寵,還怕討不着媳婦?旁的不說,那位青梅竹馬的則笙郡主,就是他心坎上的,少了我這眼中釘、肉中刺,大約那賜婚的聖旨,很快就能頒下吧?”
蕭瀟無奈道:“要不要打個賭,這聖旨絕對頒不下來?”
阿原心頭莫名地跳了跳,“賭?賭什麼?”
蕭瀟道:“嗯……你輸了就叫我一百聲哥吧!”
阿原不覺垂下手,張張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而蕭瀟已笑起來,拉過她說道:“先回去吧,他們不放心,也該等急了。小賀王爺當時便要跟來,被端侯攔住了。嗯,其實小賀王爺也挺好,若是隨他,不論貧富貴賤,這輩子應該都過得挺自在。”
阿原隨他走着,說道:“若是不論貧富貴賤都能自在度日,正該心滿意足,憑誰都不該再奢求別的了吧?”
她這樣說着時,卻忽然想起景辭。
他雖身世貴重,才情不凡,但在簡陋的沁河縣衙裡,粗茶淡飯,他一樣安之若素,偶爾還能洗手做羹湯讓她一飽口福,或不顧病痛陪她徹夜查案……---題外話---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