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果真是洞察

週一一早,三中隊按照慣例召開隊務會。可還沒開上二十分鐘,隊長高振邦就打來了電話,讓姚強帶着文洪、林廣棟立刻到大隊會議室參加緊急會議。

姚強等三人到達會議室的時候,陸副局長正與刑警隊領導及臨江派出所的幾個民警議論着什麼。文洪第一反應就是:船廠工人墜落死亡的事情有了新情況。

果然,陸副局長等姚強他們坐下後,開門見山地說:“今年二月份時,船廠有一名工人高墜死亡。昨天死者的父親突然到臨江派出所報案,說他的兒子是被人從高處推下來摔死的,要求嚴懲殺人兇手。”陸副局長頓了頓,目光掃過姚強、文洪和林廣棟,接着說:“剛纔我向刑警隊和派出所瞭解到,案發當時小林和小文也在現場,並且參與了整個案件的現場勘查、檢驗工作,所以把你們也叫過來了。現在讓臨江派出所的負責同志說說具體情況。”

臨江派出所的一名民警一邊打開筆記本,一邊將接警的過程簡要地說了一遍。隨後,這名民警繼續說道:“等殯儀館將屍體運走後,我們通過保衛科與死者的父親取得了聯繫,通知他過來處理一些善後事宜。死者的父親剛到的時候也沒提出什麼,誰知一個月後,沈某的屍體都已經火化了,他竟跑到船廠保衛科,一口咬定他的兒子是被人推下去摔死的。還講他的兒子與工頭唐寬有矛盾,當時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機艙裡,肯定是唐寬懷恨在心,下了毒手。幾個月的時間裡,這位老人家幾乎每個禮拜都去船廠保衛科大吵大鬧,要求給他兒子一個公道。保衛科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沒辦法就推說事情發生後已經向派出所報案了,讓他找派出所。昨天下午,死者的父親果真就到了我們派出所報案,說他兒子被人謀殺了,還說有目擊證人。”那名民警喝了口水,眼睛望着陸副局長,又說道:“我們和老人家再三解釋,他就是不信,最後竟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我兒子好端端地怎麼會從高處掉下來?對於這個問題,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說實話,這也是我們納悶的問題。由於得不到合理的解釋,死者的父親情緒激動,罵我們警察沒用,還說要告我們公安局……”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臉上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可以想象當時死者父親在派出所裡的舉動令這些人有多難堪。

聽到這裡,林廣棟不禁對文洪暗挑大指:“他果然有些先見之明!”而姚強卻已經溼了後背,頭上也冒出了冷汗。“好險啊,如果自己當時沒有把文洪的建議報給高振邦隊長,而是一意孤行地讓文洪他們走人,那反映現場和屍體的第一手資料也就沒有了,如今屍體已經火化,自己將爲這難以收拾的局面負全責啊。”正當他暗自慶幸時,陸副局長說話了:“文洪,我聽說是你建議局裡派技術人員勘查現場、檢驗屍體的,現在我想聽聽你有什麼想法?”

文洪此時已經把分局技術中隊出具的《現場勘查筆錄》、《屍體檢驗報告》及相關人員的證詞材料瀏覽了一遍。聽到陸副局長點了自己的名,他放下手中的材料,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法醫的屍體檢驗報告已經確定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高墜導致顱腦損傷,屍表未發現其他異常情況,這就排除了死者在作業時受到電擊而墜落的可能。同時,根據派出所的筆錄和我們在現場瞭解的情況,在事發當天的午飯時,唐寬的確在工友面前訓了沈某一頓,原因是這小夥子有些消極怠工,已經影響到了整個工程隊的進度。也就是說死者父親所講的矛盾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沈某墜落時,也確實只有唐寬和死者兩人在機艙內。這也難怪死者父親懷疑是唐寬下的毒手。但是有三個原因可以排除是唐寬將死者推落的。”

“第一個原因,兩人的矛盾都是因爲工作而引起的,並非純粹的私人恩怨,也沒有達到足以促使唐寬將沈某殺害的程度;第二個原因,死者父親稱當時沈某的工友趙某看到了唐寬推人,這個情況並不真實。因爲根據我們在現場瞭解,趙某進入機艙後,先是叫了沈某的名字,沈某答應了一聲,隨即墜落,並沒有看到唐寬與沈某糾纏的情況。按照常理推斷,唐寬不可能在有人進入機艙後當着那個人的面,實施他的殺人行爲。”

“第三個原因,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儘管從趙某站立的位置向上看,唐寬與死者工作的地方非常靠近,但那只是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人眼發生的錯覺。正如《現場勘查

筆錄》所講的一樣,經實際測量,唐寬所在的位置在沈某上方,距沈某進行焊工作業的鐵櫃橫向有四米遠、縱向有兩米五高,直線距離近五米,沒有連接通道。沈某作業的鐵櫃上既沒有發現唐寬的鞋印等痕跡,機艙內也沒有發現足夠長的桿狀物體,在這種情況下,唐寬根本不可能實施直接或間接的推人行爲。”

文洪講完的時候,會場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聲音。還是陸副局長打破了沉默:“文洪,你分析很有道理,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可以排除唐寬推人墜落的可能性。但是我們法醫的屍體檢驗報告卻沒有對死者墜落的原因作出說明,你認爲是什麼原因導致沈某墜落的?”

會場裡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齊刷刷地從陸副局長那裡轉到了文洪身上。

文洪似乎早就預料到陸副局長會有此一問,欠了欠身說道:“根據我在學校裡學過的法醫學知識,人在長時間處於蹲立狀態時,血液會因重力的作用而向腿部沉積。此時如果突然站立起來,血液來不及上行,大腦會因暫時性的供血不足,造成人體視力模糊、站立不穩甚至於暈厥,這種現象叫做體位性低血壓。本案中沈某長時間在機艙內採取蹲姿進行焊工作業,當趙某去叫他時,他立刻就站立起來,極有可能是發生了體位性低血壓並導致他站立不穩或暈厥,再加上他所處的鐵櫃空間極爲有限,根本沒有可供扶持的地方,最終從作業點直接墜落。這只是我個人的推測。”

話音剛落,會場裡的人已經開始小聲議論了。“體位性低血壓?沒聽說過啊。”“我倒是有試過,真的會出現這種情況啊。”“文洪分析得很對啊。”……

陸副局長輕咳了一聲,對高振邦說:“這樣吧,你讓我們的法醫去派出所,對沈某墜落的原因向死者父親作好解釋說明工作;派出所也需要再次對趙某進行調查,明確他是否真的目擊了唐寬推人的過程,找出他出面指證背後的原因。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會議結束後,高振邦單獨叫住了姚強,也不知道跟他講了些什麼。姚強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彌勒佛”變成了“生鐵佛”,臉色非常地難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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