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既已同意,分局很快走完了必要的程序,對大王進行了任職前的公示。
文洪沒有想到,大王擬擔任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的消息,卻對林廣棟震動不小。之前,刑偵大隊除了主管政治思想工作的教導員,只有文洪一名領導負責辦案業務,林廣棟儘管在工作上也明白自己有很多不足,可想着與文洪親兄弟一般,如果加強了業務學習,一段時間以後完全可以勝任本職工作。可現在,恐怕是沒那個時間了。與文洪不同,大王並不是特別的細心謹慎,對於呈報給他的案件,如果其中一些關鍵性的問題兩人都沒有看出來,到頭來豈不是害人害己?鄭凡同在位時,文洪就曾當着自己的面講過:在工作中,你只要是處於那個位置,就要說自己應該說的話、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對照一下自己這個大案隊的隊長,多少有些不稱職啊。
林廣棟前思後想了有好幾天,儘管自己非常熱愛刑警這個職業,還是下定了決心:辭掉這大案隊隊長的職務,免得再丟人現眼。
羅副局長收到林廣棟的辭呈,心下好生奇怪:無緣無故的,林廣棟怎麼要辭職?是不是與大王擔任副隊長有關?他忙叫了文洪,當面問起了此事。文洪一聽這消息,也是吃驚不小。不過他拿了那份辭職申請書看了一遍,略一琢磨,倒也估計到林廣棟爲什麼會這麼做。
“羅副局長,我覺得這是林廣棟從大局和長遠考慮才做出的決定。在大案隊任職期間,林廣棟總是認爲自己進步提高的不快,很難駕馭疑難、重大的案件,是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以前大案隊所有的案件都是我做最後的把關,因爲我與林廣棟是多年的搭檔,所以好話賴話怎麼講都無所謂;現在大王任了刑偵副隊長,肯定也要分管一些具體的辦案業務,面對這麼個老前輩,林廣棟不可能像對我那麼隨便了。林廣棟對刑偵工作是非常熱愛,卻也怕因爲自己的原因導致一些不可收拾的不良後果。”
羅副局長這纔有些明白了。不過一直以來,羅副局長非但沒有發現到林廣棟在工作上有過什麼疏忽和紕漏,反倒覺得林廣棟求實敬業,是個相當不錯的基層骨幹。如果真如文洪所講的,他這是不是有些妄自菲薄啊。現在辭職申請已經遞到了自己面前,這該如何處置?要是同意了他辭職,大案隊又有誰來負責?
“文洪,你是刑偵大隊領導,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和意見?”
“羅副局長,我倒感覺可以同意他的辭職申請,同時讓他做刑偵大隊的副教導員,兼管一般刑事案件,他肯定可以稱職。另外,大案隊這邊,可以由楊政譽接任。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妥與不妥請領導斟酌。”
不久,大王、林廣棟、楊政譽三人同時變動了工作崗位。而這三個人之中,最爲欣喜的莫過於林廣棟,他既卸去了難以承擔的負荷,又沒離開鍾愛的刑偵工作。這副教導員的位置對林廣棟來說是再恰當不過了,那一般的刑事案件,他的水平絕對是遊刃有餘。林廣棟不止一次地對分局領導知人善任發出由衷的感慨,卻根本沒有想到現在這個結果,文洪對羅副局長所講的話,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大王與文洪搬到了一個辦公室,兩人的交流也多了起來。大王頗有些“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意味,對年青民警細心幫教的同時,不忘了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只要有空,就戴着副老花鏡,不停地看書,生怕在年青人面前丟了老臉。
不過不想出現的情況還是出現了,大王還是被一個剛到隊裡不久的民警給問住了。原來,這名民警主辦的一起案件中,嫌疑人委託了一名資深的律師。那律師接案以後,居然到了大案隊裡,不但查閱了案卷相關材料,還提出了一些相當苛刻的要求,民警有氣沒處出,就對着大王發了一頓的牢騷。
之前偵查辦案,大王也沒少和律師打交道。不過那時法律還不是很健全,律師的工作往往被偵查機關多方阻撓,處處受制。但《刑事訴訟法》全面修改實施後,律師在刑事訴訟中的地位已經有了徹底的轉變,其權限已經延伸至了偵查工作的方方面面,反倒讓偵查機關頭疼不已。民警的這番牢騷,正是大王以前常發的,現在讓他怎麼和這民警解釋?不解釋,卻又是一個隊領導應有的行爲,如此一來,這名老刑偵的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回到了辦公室,文洪就發現大王似乎情緒不佳,便問道:“大王,你這是怎麼啦?”
大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氣忿難平:“我發覺這社會上,最令人討厭的職業就是那律師!”
文洪一愣,律師又什麼時候招惹到大王頭上了?等到他慢慢地把事情問明白了,才知道包括大王在內的一些民警,對律師的執業還真有些牴觸。
“我就是轉不過這個彎來:明明那
些人已經犯了罪,律師還有什麼理由幫他們?要是我,說破大天我也不幹這種事情!”大王終於還是說出了心裡話。
文洪微微一笑,對大王說:“剛好現在我們有點時間,咱倆也不妨探討探討,我先說說我的想法。從表面上看,律師的確是在幫那些嫌疑人和罪犯,可實際上,他們所作的,是這個社會的公平、公正的具體體現。我不妨直說,有些律師所代理的,是一些窮兇極惡的案犯,你當他們心裡就不恨這些人?一樣恨,但律師有律師的執業要求,既然受了委託,就要爲嫌疑人、罪犯着想,儘量使他們得到最大的受益,這就是律師經常“雞蛋裡挑骨頭”的原因。”
文洪頓了一下,見大王有些迷惑,繼續說道:“你想,嫌疑人、被告人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更何況有很多人還對法律一竅不通?單憑他們自己,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與強大的司法機關存在着懸殊的實力對比,所以他們始終處於弱勢,而律師正好起到了平衡的作用。再者,律師所做的一些工作,是讓我們辦案部門非常惱火,但實際上他們在保障了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的同時,也對偵查工作起到了有效監督的作用,使我們從證據上下功夫,避免律師‘挑出骨頭’來。我們國家一直倡導法治社會,而法制健不健全,很大程度上就體現在辯護制度上。”
這些理論,大王是聽明白了,可緊接着他又說出了自己另外一個念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也有很多的刑事案件,正是因爲在律師的干預下,有罪的人逃脫了法律的懲處,甚至於繼續危害社會,從這個角度來看,律師豈不是有爲虎作倀的意味?”
文洪答道:“你說得沒錯,現實情況的確如此。對於那些被錯誤拘捕、錯誤起訴的人,律師的作用就不用提了。對於那些實際上真的犯了罪,你、我包括法官自己都感覺他有罪,但所有的證據無法確實充分地證明這一點,法院也不會認定他有罪。原因就在於審判機關所認定的,是法律事實,這與客觀事實是有出入的。對於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來說,犯罪畢竟是少數人的行爲,法律的價值不在於追訴個別人的責任,而在於保護絕大多數人的權益啊。”
大王聽罷,笑了:“文隊,你剛剛所講的一番話,我算是服了。倒不如找個機會,也和咱們那班兄弟叨咕叨咕,我看他們當中有些人還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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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