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包房裡出來,江凌長長在舒了一口氣。她雖不是那等未見過世面的人,前世的自己也是一個讓人驚豔得不敢直視不能呼吸的大美人,但面對李睿這樣的人物,她還是覺得不能暢快呼吸,生怕自己呼出來的氣稍重一些,就能把李睿公子身旁的空氣給弄濁了,讓人覺得不夠雅。
這樣的人,就像一朵雪花,潔白晶瑩,卻稍暖即化,可遠觀而不可近交焉,便是做朋友都會覺得累。她是俗人,還是比較適合跟用泥糞培育出來的五穀花木在一起。
想到這裡,江凌忽然有一種荒唐的想法。她總覺得紀王妃培養出來的這樣的李睿,似乎是典型的“捧殺”。親着你護着你,竭盡全力寵着你,不讓你受一點塵世的污染。這樣的人,必不會生出搶奪世子之位之心。還能讓紀王漲面子——任誰見了如此清雅的公子,都要誇讚一番罷如此一來,她不光有了賢惠之名,還得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兒子。她這種想法雖然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將小腹黑李續與清雅公子李睿一比較,實在不能不讓她產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不過別人如何,那都是別人家的事,跟她實在沒有關係。江凌向前走了幾步,向站在遠處的一個小二招了招手。
“陸姐姐,您還要什麼事嗎?”。呂玉珠跟在江凌身後,滿心的不樂意。此時見她叫人,連忙問道。
“呵,我有事找掌櫃的。”江凌笑道。她拉着呂玉珠出來,也是爲呂玉珠好。呂玉珠看李睿的眼神,明顯是小姑娘情竇初開的樣子,而兩人之間有如雲泥。呂玉珠真要陷了進去,怕也是徒增傷悲。
見小二走過來,江凌道:“你家掌櫃何在?你跟他說零陵的肖夫人派了人來,讓他來見一見。”
“是,是。”那小二是看着江凌二人從李睿那包房裡出來的,也知道呂策的身份。此時聽得江凌這話,一臉驚喜,殷勤地道:“姑娘請入房中坐坐,小人去叫掌櫃。”說着,開了一間包房的門,請江凌入內。
見江凌也不推辭,直接跨入包房內,呂玉珠更爲不解:“陸姐姐,您找掌櫃的做什麼?爲何剛纔在那邊房您不找呢?”
江凌睨她一眼,含笑道:“我要跟掌櫃的談一談生意。你覺得,我要當着李公子的面跟掌櫃的談生意,是否妥當?”
呂玉珠連連搖頭。腳下卻未動,絲毫沒有跟江凌進包房裡去的意思。眼睛看着那邊的包房,咬着嘴脣滿心糾結。
江凌見她這樣,暗歎一聲,道:“你要是想去陪你哥哥,那你就去吧。我走的時候再派人叫你。”
“真的?”呂玉珠眼睛一亮。繼而想想,又覺不妥。看着江凌,小心地問:“可要是我哥哥問我,我們爲何還不走。我如何解釋?”
“照直說就是。”江凌嘴角一翹,“去吧。我跟掌櫃可能要聊一陣子呢,你坐在這裡也是悶煩。”
呂玉珠笑靨如花:“那陸姐姐您一會兒談好了,就派人叫我。”見江凌點頭,又轉頭吩咐護衛,“阿林,你們注意陸姑娘的安全。”這才步履輕盈地朝那邊走去。
江凌笑了笑,走進包房裡坐了。
“姑娘,這家酒樓,莫不是肖夫人開的?”一直沒有作聲地入畫問道。
“應該是。”
江凌話聲剛落,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就敲門進來,向江凌深施一禮:“請問姑娘,可是跟零陵的肖夫人認識?”
“可是魏掌櫃?”江凌問道,見那人應聲,便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肖夫人給你的信。”
“多謝姑娘。”魏掌櫃恭敬地接了過去,折開信看。而小二此時也提了茶來,給江凌斟上。
“魏成忠拜見陸東家。”看完信,魏掌櫃一掀衣襬,向江凌跪了下去。
“魏掌櫃請起。”江凌雖然不習慣叩頭禮,但她既以東家的身份到此,如果太過謙讓推辭,未免容易被人看輕。所以還是依着這個時代的習俗,讓魏掌櫃叩了一個頭,這纔出聲請起。
魏掌櫃從地上站了起來,又一揖問道:“肖夫人在信上所說的味精,不知姑娘可曾帶來?”
江凌從袖子裡掏出一瓶,放到桌上:“這一瓶你可以先試試,稍後我回呂府,再派人送十瓶過來。”
“多謝姑娘。”魏掌櫃拿過那瓶子,端詳了一下,又打開蓋子聞了一聞。
江凌一笑:“你可以讓小二拿去給竈上,讓廚子做兩道菜上來嚐嚐味道。”
“是。”肖夫人在信裡把這味精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魏掌櫃倒急着想見識見識這東西。見江凌如此說,順水推舟地將瓷瓶交給小二,交待了他幾句。這纔回轉身,稟道:“姑娘既來,夫人說讓姑娘看一看酒樓的帳目。姑娘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江凌沉吟一會兒:“你把帳拿來吧,我帶回呂府去看。看完後再給你送來。”
魏掌櫃應了,轉身出去拿帳本。江凌則坐在包房裡,看着窗外的浩渺煙波慢慢喝茶。
待魏掌櫃捧了一堆帳本進來,江凌隨手翻了翻時,門外進來一個大胖子,滿臉的激動,一進門就嚷嚷:“掌櫃的。”
“你怎麼親自上來了?”魏掌櫃見這大胖子手裡拿着兩道菜,有些驚訝地道。隨即轉身對江凌笑道:“這是我們酒樓的方大廚,做得一手好菜。”
“姑娘好。”方大廚胖胖的臉轉過來對江凌露了一個笑容,然後就急急轉了過去,伸出胖手拉着魏掌櫃道,“掌櫃的,你快說說,你那叫味精的東西是哪兒來的?啊呀,你不知道,只放那麼一點點到菜裡,這菜的味道啊,簡直沒法說。來來,你快嚐嚐。”說着,遞過一雙筷子給魏掌櫃。
魏掌櫃知道方大廚廚藝高超,而且還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是個有見識的。見他如此激動,想必這菜的味精還真如肖夫人信上所說美味無比。他當下也顧不得江凌了,拿起筷子嚐了一口菜。
“這……這只是在原來的做法里加了一些味精?”這一口下去,魏掌櫃的眼睛瞪得老大。
“正是。”方大廚滿臉的激動,兩隻胖手不停地搓着,“就只放了味精。”
“陸姑娘,這……這味精真如此好?”魏掌櫃轉過頭來,看着江凌。
江凌端着茶杯,靜靜地一笑:“正是。”
“太好了。有這樣的東西,咱們酒樓還愁不賺錢嗎?不行,我得跟夫人商議一下,咱們在岳陽再多開一家分店。”魏掌櫃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個圈。說完一拍腦袋,腆着臉對江凌道:“姑娘,這味精您看能不能多給些?十瓶不夠啊”
江凌看了方大廚一眼,笑道:“一道菜只要放一點點就行。一個月十瓶也差不多了。”
魏掌櫃能做到掌櫃,也是個人精,見江凌眼睛瞅着方大廚,必是有話想避開人說,趕緊對方大廚道:“廚房忙着,你回去吧。”
“不是……”方大廚一扒魏掌櫃的手,瞪着眼睛看着江凌,“這味精,是姑娘您拿來的?”
“對啊。”
“那個……這東西實在太好了。”方大廚心裡激動。可只讚了一句,卻瞠目結舌又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只得撓着頭對江凌嘿嘿地笑。
“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廚房去吧。”魏掌櫃看他說不出什麼話來,用力把他推出門去。又將小二也打發了出去,轉身靜候着江凌說話。
江凌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這味精是我家秘方所制,用料精良,做起來頗費手腳,所以價錢昂貴,這也是肖夫人願意讓我拿味精入股的原因。我給你的味精,一個月十瓶,應該可以滿足你這酒樓的菜量了。不過,我且問你,你這菜一做出來,那些官老爺吃了,要買你的味精,你怎麼辦?”
魏掌櫃一愣,想了想,擰眉道:“這……還真不好辦。那些官老爺們手裡掌着權,又是咱們的客人。真要想買,小人們還真沒法拒絕。到時候,寧可咱酒樓自己沒有,也不能少了他們的。”
“你既然沒法拒絕,便也只得送或是賣上幾瓶。可到時他們要了去,轉手賣給別的酒樓,或乾脆家裡就有開酒樓的,你在城裡本來獨一份的生意豈不是被人搶了去?”江凌又問。
“姑娘說的正是小人所愁的。”魏掌櫃皺着眉,忽然腦裡靈光一閃,眉毛一舒,再次深施一禮,“還請姑娘教我。”
江凌擡起頭,靜靜地看他:“既不能藏着掩着,那就大大方方地賣。而且價錢要高,高到讓那些酒樓買回去,做出來的菜如果不賣高價就沒法回本。這樣他們就沒法跟你競爭了。所以,除十瓶之外,我再給你一些貨,那些官老爺想買,除酒樓的十瓶外你均可售出。以十貫一瓶爲底價,你能賣什麼價,看你的本事。如果只能賣十貫錢,那麼一瓶我可給你半貫的提成。但如果你有本事能賣出比十貫更高的價錢,我給你那部分一成的提成。也就是說,如果你能賣十五貫,五貫的一成再加原來的半貫,那就是一貫的收入;如果能賣二十貫,那就是一貫半的提成。以此類推。你看如何?至於這錢,你想怎麼分都可以,我是不管的,肖夫人也管不着。用不着入酒樓的公賬。”
(謝謝清清藍天兒、搬倉鼠小弟、碧海凝波、魔獄鬼麟、望音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