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細想想剛纔秦憶所聯的句,呂夫人又覺得是自己神經過敏。因陸文遠的起句是“清風何處起”,所以後面所聯之句皆圍繞“風”字展開。秦憶那句“凌霄今已展,羽扇且從收”,就是說凌霄花在這六月的風中徐徐開放,扇子也因風拂來而收了起來;後面那句“直散青蘋末,願隨白浪頭”,是指風吹來,浮萍隨着白浪飄來蕩去,實在沒有半分不妥吶?
呂夫人這一眼,讓江凌頗不自在。當衆借詩打情罵俏,還當着李睿這個敏感人物的面,這讓她心裡既甜蜜,又甚是生惱。不由開口聯了一句:“山山催雨過,浦浦發行舟。”風來催雨落下“打”人,風吹船帆快“滾”。此句一出,她不由臉色一紅,趕緊低下頭去——還真成打情罵俏了。
江凌在秦憶面前向來強勢而落落大方,這面紅耳赤一低頭嬌羞的溫柔,只把秦憶看得眼睛一直,倒忘了搶句。那邊李睿見江凌也聯上了,以爲是幫秦憶,不由得心裡生惱,又飛快地接了一句。而呂策見江凌也動,爲了幫助好友,也趕緊接了下去,與李睿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待秦憶看到呂夫人探究的目光而醒過味來時,那兩人已接了四、五句了。便是接下來他再湊上去與李睿力戰,也終是落了下風——不過這也正是秦憶想要達到的效果。讓李睿在心裡得意一番,那股惱意壓了下去,此事便已圓滿了結,再不會生出事端。畢竟李睿也是個心底坦蕩之人,堪稱君子,不會將這種小事牢牢地記在心上。
見呂大人將畫奉給李睿,陸文遠便以要早些休息爲由,欲要退席。他這一說,李睿便也起身告辭。秦憶與江凌本就覺得這宴會無聊,自也起身離去。
“陸姑娘,我送你回去吧。”呂夫人見江凌起身,趕緊走過來笑道。剛纔秦憶聯句之餘,又瞄了江凌好幾次,這些眼神落在呂夫人這有心人眼裡,自是心裡明白。但想來想去,她還是想打聽清楚。在她想來,秦憶配自己的女兒,再合適不過了。這麼好的乘龍快婿,眼看被別人搶走了,而且這個女子,她還打算娶給兒子做媳婦的,這讓她有些受不了。
“不必勞煩呂夫人。就幾步路,有丫環陪着就可。夫人勞累一天了,早些安歇吧。”江凌笑道,見前面的秦憶陪着陸文遠走得遠了,帶着入畫趕緊跟上。她回院子,正好跟他們同行一小段。
呂夫人見狀,也不好跑上去追她,只得悶悶不樂地看着下人們收拾東西。
呂府人多眼雜,江凌也沒再跟秦憶說話,只跟陸文遠說了幾句話,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瞄都沒瞄秦憶一眼,這讓秦憶有些鬱悶。他想着下午那一吻,心情激盪,本想晚上去偷香竊玉的,但想着呂府下人衆多,護衛的武功也不知深淺,再加上入畫跟江凌同住一屋,響動起來江凌名聲盡毀,這個險實在冒不得。只得按捺住自己,乖乖睡覺。
第二天陸文遠跟秦憶就忙了起來。跟岳陽的官員開會議事,又四處查看,提出賑災方案。秦憶頭天查看後提出的修築破爛城牆的建議,得到了大家的讚賞。
江凌得知秦憶的方案後,心裡既佩服又驕傲。他這個方案,是把官府計劃內要修城牆的錢拿出來買糧食,然後招募災民幹活。這樣一來,災民們有飽飯吃,就不會被餓死或去流浪乞討;到了工程完工之後,還可以領到一些錢財,回鄉重建家園。而對官府來說,不用額外付出糧食去賑災,減少了錢物上的壓力;城牆又能以最少的資金修建起來;岳陽的社會安定也得到了保障。實在是一舉幾得的大好事最重要的,他這個方案的提出,對於大唐以後的賑災有着重要的借鑑作用。以後哪個地方遇上災難,官府完全可以依照這個方法來解決問題,而不是一味讓富戶們捐糧施粥。
“可是,這修建城牆的錢是不是還得打報告去向朝庭請示?那需要多少時間啊?”中午吃飯的時候,江凌問陸文遠。
有一個出色的孫女婿,陸文遠此時心情極好,嘴角含笑道:“秦憶提議說,可以向城裡富戶拆借。待朝庭將銀兩拔下之後,再行歸還。並且可以向富戶們說明,拆借者,可以將他們此次行善救災的事蹟刻在城牆上。富戶們既不用損失錢財,又能得名聲,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這個辦法好。”江凌兩眼晶亮。繼而看着秦憶的空位置,又嘟着嘴道:“不過再如何,也要吃飯吧?現在何事如此着急,秦憶忙得連飯都不回來吃?”
陸文遠哈哈笑了起來,揶揄地看着江凌:“心疼了?放心,餓不着他,我已叫人給他送飯去了。現在時間緊迫,方法是他提出來的,他跟呂大人等官員一起,去向富戶們說清楚情況,希望今天中午就開始施粥,並確定好人數,晚上放一餐硬食,明天開工。”說完將碗裡的飯吃完,放下碗,“我去看看防疫病的藥他們製得如何了,你一個人吃吧。”
江凌忙放下筷子跟上去,囑咐道:“祖父,秦憶年輕力壯,忙一點餓兩餐無所謂,您可不能這樣。來時祖母交待過的,如果你瘦了,回去我可要捱罵的,你可別害我。”
陸文遠又哈哈笑了起來,出門揮了揮手,上了馬車。
江凌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對伺立的丫頭道:“收拾吧。”也出了門。
“姑娘,你不吃了?”入畫跟了出來。
“天熱,沒胃口。”江凌回了自己的院子,正準備換男裝出門去看看花市,丫環就來報,說呂夫人來了。
“外面太陽好大呢,夫人怎麼過來了?”江凌笑道。上午呂玉珠來了,自己一個人發了一會兒呆,後來大概想起自己的任務,嘰嘰咕咕說了一大通刺繡方面的東西,聽得江凌直打哈欠。這會兒她實在不想呂家人再來陪她了。
“呂大人他們出去了吧?想着你一個人呆着無聊,我來看看你。你要缺什麼東西,可儘管說啊。我跟陸夫人親着呢,咱也算得一家人。不必客氣。”
江凌笑道:“多謝夫人想着。我這什麼都不缺,如果缺了,我便打發丫頭去跟您要。”
“哎,這纔對嘛。”呂夫人拉過江凌的手,親熱地走到廳裡。
江凌實在不習慣跟陌生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忍耐着走到座位旁,藉着給呂夫人親手倒茶,這纔將手抽了出來。
“唉,陸姑娘,我看着你啊,真是越看越喜歡。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兒媳婦,就心滿意足了。”呂夫人見江凌親手倒茶,也不推辭,接過茶又道,“我們家呂策,去年秋闈中的舉人,也是個能幹的呢。”
本來這話,她是不應該跟江凌本人說的。但呂大人昨晚回去忙着看賑災的資料,又宿在小妾房裡,她一直沒找着機會,讓他跟陸文遠說。而且看這些男人,忙忙碌碌,連個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裡有心思說這些?她自己心急,便乾脆直接跑了來,想探探江凌的口風。父母之命是一方面,但如果江凌本人不願意,這門親事做起來也沒有意思。強扭的瓜不甜,小兩口不能和和美美,她便還得再操許多心。
呂夫人這話雖然聽起來很明白,但卻又沒有明着問,倒叫江凌爲難。江凌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茶杯,想了想,還是決定說明白,輕聲道:“夫人,承蒙您看得起,這麼誇凌兒。不過實不相瞞,祖父祖母雖沒有給凌兒訂親,卻是相中了一門親的。要不是這次朝庭讓我祖父出來賑災,這門親現在便已訂下來了。”
“哦?是什麼樣的人家,這麼好福氣?”呂夫人一聽,甚是失望。不過一聽人家訂了親就一言不發,也不好,只得笑着順嘴再問。
江凌咬了咬嘴脣:“就是秦憶將軍。”
“啊?”呂夫人吃驚之下,禁不住失聲驚叫起來。這一叫又覺得自己失態,忙捂了捂嘴,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意外了。”
能不意外麼?自己相中的兒媳婦和女婿,竟然是一對
江凌知道未婚男女一旦訂了婚,那是一定要避諱的,不能輕易見面。所以現在兩人一起出來賑災,她這又時不時地往陸文遠住的院子跑,她與秦憶的這關係一旦說出去,不定呂夫人會在背後如何說她閒話呢。所以原來她一直不願意說出來。可昨晚她就知道呂夫人不光是盤算着她,還打上了秦憶的主意,只得把話挑明,免得她鬧出什麼事來,大家面上不好看。
所以,她說完那句話,又解釋道:“祖父年紀大了,我祖母不放心。我這唯一的小輩不出來照顧祖父,那便是不孝。而秦將軍去京城回來,在路上正好遇上了我們。我祖父想歷練歷練他,便讓他一起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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