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女子本來就同平日性情大異,若是大家都贊同,董蓉興許還會打了退堂鼓,但衆人這般橫巴掌豎擋着的,反倒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執意要出這一趟遠門不可。
她也不同衆人吵鬧辯駁,只簡簡單單往牀上一躺,清清靜靜餓了兩頓,所有人就立刻屈服了。
馮老爺子嘆了氣,吩咐清風收拾行李,他也要隨車一同跟去,省得董蓉路上有個差池沒人救治。董蓉聽了這話難免有些羞愧,但讓她打消出門的念頭還是不可能。於是只得親自下廚做了兩道好菜給老爺子賠罪,末了又勸他自己懷胎已過了三月,行動無礙。到時候多備些藥材,再帶上清風就成了。
馮老爺子想想清風的醫術已經算是出徒了,王氏商行和果園這裡也需要人手坐鎮,於是就勉強點了頭。末了親自回村東小院兒取了許多藥材熬煮,最後製成許多藥丸,治療風寒的,水土不服的,積食不暢的,甚至傷藥也備了十幾瓶,直裝了滿滿一個木箱子纔算罷休。
文娘和紫竹也沒閒着,兩人一個拾掇衣衫用物,一個則忙着準備路上的吃食,從早起到日落忙得差點兒腳不沾地,後來更是喊了梅花和楚四蓮上山來幫手。
董蓉閒來無事坐在矮塌上寫寫畫畫,琢磨着捎帶些什麼東西給弟弟。不必說,厚被褥和衣衫必須拿着,還有方便放在帳篷裡取暖的小鐵爐子,最重要的就是易存放又不易腐壞的食物。雖然兩姐弟先前在牛氏手下活得很是艱苦,但最近一年絕對算是“錦衣玉食”,董平突然掉進軍營那樣的貧苦之地,許是想念家裡的吃食都要眼珠子發藍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多帶些吃食過去。
果園迎客之前做的那批松花蛋應該熟透了,本來打算放到酒家當個特色菜的,如今還是先分出一半帶去北疆吧,至於肉食,好像沒有比干腸更耐放又美味的東西了。點心就多帶餅乾,用薄油紙緊緊包成筒形封好,方便攜帶又防潮。最爲難的就是主食了,家裡的煎餅倒是不錯的選擇,但自小吃到大,味道再好也有些膩煩了,倒是要想些別的辦法才行。
董蓉咬着筆桿子皺眉想了半晌,別說,還真被她想起一樣好東西來。前世她在麪店打工的時候常聽一個小姐妹說起她們家鄉做的手工掛麪如何美味,甚至還仔細對她講解過製作過程。後來那小姐妹不忿老闆苛刻居然真的回家鄉做手工掛麪售賣,正好趕上綠色食品大行天下,生意好得不得了。
董平在軍營裡想必吃個小竈很是困難,若是有了掛麪,只要在帳篷裡生起小爐子就能隨時煮麪了,加上一把野菜,幾片臘腸,絕對是營養又美味啊。
董蓉越想越興奮,直接取了圍裙紮好就下廚去親自和麪了。文娘和紫竹見了自然要攔着,她拗不過兩人哀求嘮叨,無奈之下就搬了凳子坐在一旁,指導紫竹動手幹活兒。
紫竹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不管什麼工序,只要董蓉說一遍她就做得有模
有樣。但即便如此,第一掛麪條晾到曬衣杆兒上也是第二日上午了。紫竹忙了半晚是又累又餓,但她卻是個聰明女子,敏銳的從這不起眼的小麪條上看到了金燦燦的光芒。她堅持搬了椅子坐在院子裡等待麪條晾乾,就是小憩之時也恨不能睜着一隻眼睛。
盛夏的陽光是最好的烘烤工,加者調皮的山風嗚嗚吹過,不等太陽落山,麪條就被曬得乾透。午睡醒來的董蓉被興奮的小丫頭扶着走到近前檢查,雖然麪條抻的有些粗細不均,很多從中間斷落的。但是以第一次試製來說,這就是極不錯的結果了。
董蓉親自下廚煮了一碗肉絲麪,不必說,勁道又爽滑的麪條獲得了衆人的一致誇讚。紫竹歡喜之極,也顧不得再去收拾行禮,又一頭扎進竈間重新開始改進掛麪工藝了。
董蓉倒也不急於出發,想了想就又派人找了於桂生上山,吩咐他打製一輛寬敞又適合走遠路的馬車。於桂生接了任務就把師傅師兄都請了過來,羣策羣力琢磨開了。
如此,四季園裡是徹底熱鬧起來了,山上院子日日都有各種香氣飄散出來,惹得客人們常常抓了小廝們譴責酒家藏了美味,不肯拿出來待客。山下也是叮叮噹噹,刨花滿天飛。於老太坐在山腳下看着小雞刨食蟲子,手裡都要縫着厚棉墊子,打算車子造好就鋪在車廂裡,這樣東家趕路的時候省得顛簸難受。
曹婆子自然也得了消息了,原本衆人以爲她要鬧起來,沒想到她極反常的平靜接受了。曹二姐兒私下裡拉了老孃探問,不想老太太居然抹了眼淚,直說當年曹老頭兒帶了柱子回來時,她也是這般恨不得遠遠逃出村子去。所以,兒媳出去散心,她一百個支持。唯一要求就是盼着兒媳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早去早回。
董蓉後來聽到這話,也是紅了眼圈兒,親自去庫房挑了一套極好的赤金頭面兒讓曹二姐兒帶回去給老太太。曹婆子照舊戴出去顯擺,但凡見到村人就要說兒媳多孝順,一定要見得人家羨慕嫉妒的眼珠子發紅才倍覺解氣的回家去。
衆人齊心合力的忙活了大半月,北行準備終於做好了,而楊家派去的長隨此時怕是早都到達北疆了。
張管事不知在哪裡又借了六輛黑漆四輪大馬車,甚至還有六個看上去很是精幹的車伕。衆人見了並無什麼驚奇之色,畢竟相比那些一人高的珊瑚盆景或者整塊羊脂玉雕刻百子嬉戲玉璧,甚至五百年的人蔘,成盒子裝的大珍珠,這些都算不得什麼。若是有一日,張管事從城裡拉回一隻怪獸,大夥兒怕是也會平靜的割塊豬肉扔進去喂一喂。
紫竹忙碌着指揮福子等人往馬車上裝東西,不時提醒他們不要把箱子或者罈子上貼的標籤弄掉了。家裡這次給二少爺準備了鹹蛋,松花蛋,掛麪,辣椒醬,肉腸,鹹菜,各色口味的餅乾點心,衣衫被褥,筆墨紙硯,藥材等物,真可以說是應有盡有,若是不仔細標明,怕是到了地方分配的時候就要
亂套了。
福子搬完箱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就湊到紫竹跟前,笑嘻嘻問道,“紫竹姐姐,咱們夫人可定了誰跟車出門?”
不等紫竹說話,雲睿已是一巴掌拍到他的肩頭,教訓道,“你好好幹活兒就成了,別隨便打聽主子的事兒,小心張管家罰你!”說完,他卻擠到妹妹跟前討好笑道,“不過,我的棍法可是練成了,我一定要跟去護衛夫人。妹妹,你見了夫人替我說說唄。”
紫竹聽得哭笑不得,對自己這從小就腦子少了一根筋的哥哥半點兒辦法也沒有,於是無奈應道,“我一會兒問問張管家,這事兒是他決定,夫人不管的。”
福子和雲睿可不管誰決定,只盼着能同夫人出門溜達一圈兒最好。張管事許是也知道小廝們心癢難耐,一等馬車裝好就聚了衆人宣佈了隨從名單。
果園還要開門做生意,自然缺不得人手,他只能帶走六個人,包括福子、雲睿和另外四個來自流民羣的孩子。
心願得償的福子等人歡呼雀躍不已,就是留下的幾個小廝也因爲主子不在的日子會得到雙倍工錢而收了沮喪心思。
董蓉這一晚特意吩咐文娘和紫竹做了兩桌好菜,宴請馮老先生和趙青山、劉嫂子等人,鄭重把家裡和果園生意都託付給了衆人。
第二日清晨,草葉上的露珠還未散去,一溜七輛馬車就趕出了果園大門,很快上了青石鋪就的官道一路往北去了。
當先一輛馬車坐了董蓉和紫竹、文娘,張管事不放心,親自拿了鞭子趕馬,清風則坐在一側車轅。後面六輛馬車除了借來的車伕,也分別坐了一個小廝押車,雖說遠遠看去這車隊也是浩浩蕩蕩,很是壯觀,但仔細一琢磨卻是缺少了很很重要的護衛。若是碰到馬賊或者強盜,豈不是羊入虎口,半點兒自保之力都沒有。
紫竹早早發現了這一點,出發前就曾問詢過主子,不想主子只笑不說話,後來見得她真是急了就指了指京都方向。
紫竹立時就放了心,夫人肚子裡的孩子雖然將來或許會姓曹,但卻實打實的是那位的血脈。以那位對夫人的看重絕對不會讓他們一行人陷入危險就是了。
許是老天爺也要幫忙檢驗紫竹這一猜測,車隊纔出了青縣第一日,黃昏之時投宿在一個小鎮上的客棧。馬車上堆得滿滿的箱子太過扎眼,惹得客棧裡很多客人猜測不斷。待得衆人第二日上路走到一片樹林旁時,就被七八個賊人攔了路。盜賊們各個都是揮舞着手裡鋥亮的大砍刀叫囂着要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雲睿和福子幾個平日雖說舞槍弄棒,練習的熱鬧又刻苦。但畢竟沒有經過實戰,乍然遇到危險,怔愣過後好不容易七手八腳翻出自己的武器時,那些盜賊已是還有十幾步就要殺到車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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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