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不得已爲之的情況下,只得隨項明春一道趕了牛車回項家去。對青竹來說項家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她在項家的處境同樣是尷尬的。也不知該以何等心情來面對,不過青竹心裡堅定了一點,不管日子怎樣,她都要努力的活出個人樣來,不被人給看輕了。要是項家人實在太欺負人,索性就自個兒跳出那個火坑。不就五十兩銀子麼,遲早她會還上的。
明春見青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聽夏家那個寡母說她腦袋受了刺激,可能會有些不大正常。心想莫非項家還有一個腦子有病的姑娘做兒媳不成。她是真傻還是假傻,明春倒要仔細的觀察一下。因此道:“你回去好好的給娘認個錯,之前的事也就算了。當然明霞也不對,娘也教訓過她了。”
之前是爲何事而捱打,最後致使青竹跑回孃家的。夏家人自然不清楚,無論青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因此只好說:“實話和大姐說吧,之前的事我都記不得了。”
明春有些詫異的看着青竹,又見她神情沒有什麼異樣,很有些不解,突然想起那天明霞推了青竹一把,後來青竹撞上了院子裡的那棵棗樹,莫非就是因爲這個引起的,夏家寡母所說的有些不正常。
明春仔細的瞧了青竹半晌,又偏過頭說:“當真不記得了麼?”
青竹點點頭,在這之前的事她怎麼知道,那時候她還是於秋,不是夏青竹呀。青竹見明春不算太難於接近,心想以後在項家還得拉攏這個大姑子的關係,對自己或許沒什麼壞處。
明春像是輕嘆了一聲,又和青竹說:“要是沒別的大病倒還好辦,家裡的情況可以再熟悉。”就再沒別的話了,也沒關心過青竹以前的傷勢如何,更沒查看過她腿上的傷疤。
經過半日的顛簸,車子總算是緩緩的停了下來。明春率先跳下了車,哆嗦着便進了院子。青竹提了一個乾癟的包袱,邁着小步緩緩的跟在後面。
她擡頭看了眼跟前碎石和了黃泥壘砌的圍牆,足有兩人來高。那扇黑漆的大門已經掉了不少的漆色,看上去有些斑駁。房屋貌似還不少,比起夏家那四間半來寬闊了許多。
青竹沒有再遲疑,邁開了步子踏進了項家的大門。一進院門,便看見一棵棗樹下栓着一條大黃狗。青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敢上前。不過黃狗一個勁的朝青竹搖尾巴,看似很高興。青竹的怯意也就減少了幾分。
左面的空地上是開墾出來的一大片菜地。正面三間房屋,左手邊兩間,右手邊有三間屋子。整整齊齊的一色青瓦房,正面的堂屋房門緊閉,院子裡靜悄悄的。青竹不知明春去了哪間屋裡。自己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
直到明春拿了針線出來,見青竹還愣在那裡,明春癟了癟嘴說:“你不進屋去把東西放着嗎,明霞跟着娘和大嫂去趕集了,恐怕還要一會兒纔回來。你怕什麼,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青竹喔了一聲,提着自己乾癟的包袱,走進了右面的一間屋子,那是明春、明霞兩姐妹住的屋子,自從青竹進門以後,便和兩姐妹打擠睡在一張大牀上。青竹打量了下這間屋子,光線不太明亮,一扇木柵欄似的小窗戶在西面的牆上。當中的地上放着一架柳木大牀,懸着打着三四個補丁的青紗帳子。帳頂上有一層明顯的灰塵。當地有一四門大櫃,堆放着兩姐妹的衣服和些被褥之類,也有屬於青竹的東西。不過只有兩雙鞋子,和兩三套粗陋的衣裳。
自從踏進這個院門起,青竹明顯的感受到一種壓迫感,這是怎樣的人家。或許她身上的傷就能明顯的給出一個結論,將來要如何立足,青竹覺得煩躁。還有那個始終未曾謀面的小丈夫,又是怎樣的人呢。據說剛滿十歲,不就還是小屁孩一個,吃飯穿衣都還要人催促着嗎,自己還能指望這樣一個小屁孩做些什麼呢。青竹想到,自己雖然頂着一個不過八歲的身子,但好歹也有一個成人的心態,實在沒法將一個才十歲的臭屁小男生,當成自己的丈夫。
青竹在牀沿上坐了一會兒,牀上有三隻枕頭。一頭擺着一對一模一樣的,黑色的布枕頭裡面裝着的是稻殼,上面綁着一塊大紅色的繡花枕巾。一頭擺着只破舊的小枕頭,綁着塊蔥綠色的枕巾,看上去已經黑乎乎的了,想來便是自己的吧。青竹將包袱就勢放在了枕邊,想起臨走前大姐偷偷給自己的錢,也不知是多少的數,便將那塊手絹包裹着的,掏了出來。藉着微弱的光亮,埋頭認真的數了起來。
一共二十四枚銅錢,青竹想,這筆錢到底能做些什麼呢。那天和蔡氏一道去鎮上,連二十個雞蛋也買不了,一匹布的錢也不夠。頂多能買一斤肉,醬油醋是夠了。青竹暗發狠心,總會有那麼一天,她能憑藉自己的能力,多存點錢,最好是存夠了五十兩,讓項家退了婚,離開這個鬼地方。
從二十文到五十兩,這可是筆遙遠的數目。青竹嘆了口氣,前途漫漫,着實不容易呀。這樣靠田地吃飯的農家,身無長項,又沒人幫襯有些,上哪裡去弄一筆錢呢。正在發愁時,明春突然一頭走了來,青竹聽見腳步聲,趕緊就着手帕包好了錢,往枕下一塞。訕訕的站起身來。
明春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來,便和青竹道:“今天娘帶着大嫂去觀音山求籤了,一會兒別亂說話。當心惹惱了大嫂,你也沒什麼好處。晚飯還是我和你一道做吧。”
青竹連忙應了個是。明春便又轉身出去了。青竹想着青竹交代的事,在家的時候蔡氏和青梅幫着自己補習的一些關於項家的情況。家裡除了公公婆婆以外,養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長子項少東,娶的是隔壁鎮上的一戶林姓人家的妻子。進門兩年,這裡纔有四個月的身孕。次子項少南,便是青竹那未曾謀面的小丈夫,在村上的學堂裡唸書。兩個女兒,一個明春,一個明霞。
又想到明春讓自己做晚飯,便沒有推脫的理由。連忙走出房門,她還得問問家裡有什麼可下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