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牀上躺了兩天,身子還沒有好利索。不過白氏卻不能再放縱青竹這麼繼續養下去。
一日,馬家派了兩個婆子來,說是送年禮的。明春躲在自己屋裡不大好意思出來,白氏極爲熱情的招呼了她們。
“我們太太請項家太太的安,年下了送了東西過來,還請項家太太笑納。”馬家人說得很謙遜,又說要看看明春,也好回去回話。
白氏便叫來了明春,馬家的兩個婆子極爲誇讚了一回明春,又當着白氏的面,送了一隻荷包給明春。荷包裡有一對銀錁子。
白氏極力的留兩個婆子用了飯再回去,兩個婆子卻再三要走。白氏只好去送。
青竹走進堂屋時,見明春和明霞正在翻弄馬家送來的東西。明霞扯出一塊布料來對明春道:“大姐,這是什麼料子的呀,摸着真舒服。”
明春也說不出名字來,只知道是綢緞的,她平日裡穿的衣裳大都是買的紫花布,然後孃親自染好了,再裁剪成衣裳。這些綾羅綢緞只見別人穿過,銀紅的色彩很是亮麗,還帶着暗底花紋,心想這便是富人過的日子了吧。
除了四疋繭綢,還有一盒點心,兩隻薰鴨,兩塊臘肉,一小罐茶葉。明霞是個嘴饞的,揭了盒蓋便伸手去拿做得精緻異常的糕點,卻被明春打了手:“你着什麼急呢,難道還會少你的不成。又不是給你一人吃的。”
明霞只好收回了手,眼巴巴的看着一堆吃的,卻下不了口,只好淌着口水。青竹在一旁見了明霞這模樣,不由得想起青蘭來,怕都是一樣的光景吧。
白氏送客回來,看着擺了一桌子的東西俱是喜歡,又和明春道:“還是你將來的福氣好,他們馬家不愁吃穿,你以後就是做當家奶奶的命。我們項家還得指望着你呢,你大哥,你二弟,你妹妹,以後都要你幫襯着。”
明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訕訕道:“看娘說得,自家兄弟姐妹,難道我還有嫌棄的道理嗎?”
白氏將一干東西全部收到自己房裡,明霞還纏着要吃的,白氏道:“你就貪嘴吧,可不能給你一人吃,等外面的人回來了再說。”
明霞又道:“我最喜歡吃薰鴨了,不如今晚就吃這個吧。”
白氏道:“過幾天再說,再說這些東西我還要拿些去送人。”
明霞一聽沒戲了,腦袋就耷拉了下來。青竹在角落裡抿嘴一笑,不過又想,這年禮送來送去的,不知有沒有他們家的。再怎麼說項夏兩家也有姻親關係,做得太決絕了話,總是不好看。青竹想到白氏是個愛臉面的人,總不能讓人落下話柄。
關於年禮的事,青竹自然不好去問白氏,何必去討不高興呢。
過了兩日,夏家的人竟然來項家了。蔡氏帶着三歲的夏成,提了一網兜的東西。青竹正在外面放牛,突然見明霞跑了來對青竹說:“你們夏家來人了。”
青竹還只是不信,明霞撅着小嘴說:“不信就拉倒。”便又往家跑去。
韓露對青竹笑說:“夏姐姐快回去看看吧。”韓露洋溢着一臉的羨慕的神情來,心想青竹和她雖然命運差不多,不過好在孃家人總是在惦記着,不像自己,在自己家的時候就已經百般嫌棄。
青竹半信半疑的牽着牛跟了明霞回了家。才進了院門見夏成正站在棗樹下,和樹下栓着的黃狗嬉耍。
青竹忙將夏成拉開了,害怕那條狗咬着了他。
夏成見了二姐自是喜歡,一頭就滾進青竹的懷裡,甜膩膩的撒着嬌:“二姐!我好想好想你。”
青竹愛憐的摸了摸夏成的腦門,含笑道:“乖,我也想你呀。”趕着將牛栓好了,拉着弟弟去找蔡氏。
明霞孤零零的站在屋檐下,見青竹對夏成如此的寵溺疼愛,撇了撇嘴,一臉的不高興。
青竹拉着夏成,走到白氏的屋裡,才一進門就看見蔡氏坐在一張靠背的竹椅上。青竹立馬眉開眼笑道:“娘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讓人稍個話,我也好去接你們。”
蔡氏笑着點點頭:“說來就來,也沒提前準備什麼,哪裡有工夫讓人捎話。”見女兒還是瘦瘦的樣子,但似乎生得要結實一些了,神采奕奕的,些許的放了心。
白氏歪在榻上,神情有些冷漠,見青竹回來了,也不想再招呼,便道:“青竹陪陪你母親吧,我也累了,要休息一下。”
青竹巴不得能和母親說會兒私房話,便高高興興的讓蔡氏去自己的小屋裡休息,又忙着倒水又給夏成抓果子吃。
蔡氏看了看這間狹小的屋子,還有這一張所謂的牀。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這裡你還住得習慣嗎?”
青竹剛纔的時候的確處處不習慣,可現在倒也能隨遇而安了,便道:“還好吧,在哪不是過日子呢。”
蔡氏見女兒臉上的稚氣已經不見,相反的還多了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穩重,欣慰道:“過幾年就好了,只要你再大一些,和少南圓了房,再生個白胖小子,也就沒人嫌棄你了。”
青竹想自己纔多大來着,怎麼就說到生孩子的事上,再有項少南不是很討厭她麼,正好她也不願意在項家呆一輩子。只是這些話不能都說給蔡氏聽,因爲蔡氏描繪的,和青竹想的完全是兩碼事。
“大姐和青蘭還好麼?”
蔡氏點頭道:“她們有什麼不好的,日子雖然艱難一些,但還不至於沒飯吃。我倒是心疼你。”又將青竹叫到身邊,擼起了她的衣袖的褲腿,看了半天,才放下心來,又囑咐道:“你性子倔,也好好的改一改,這裡畢竟比不得家裡。要聽話。”
原來剛纔蔡氏在看青竹的身上有沒有再添什麼新傷。
青竹低了頭說:“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這個道理我很明白。目前我的處境和寄人籬下有什麼區別呢,我是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這裡的主人。他們使喚我,我也沒怨言,就和丫鬟一樣。”
蔡氏心疼的摟着女兒,柔聲道:“以爲你大病了一場是災難,沒想到竟懂事多了。好孩子,當孃的對不起你,可也時常唸叨着,想着。你要是有個什麼,等我到了地下也沒臉去見你爹。”說着又流了一回眼淚。
“娘也不容易,要拉扯我們幾個。我不怪你,不過是我的命罷了。與其埋怨,還不如自己努力的活得好一點。夏家的女兒,哪裡就那麼讓人給看扁了。”
青竹的話又惹得蔡氏一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