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屍骨2

無頭屍骨(2)

到了正廳以後,周鎮長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宴席。爲了表示尊重斂骨人的規矩,這滿桌的菜餚均爲素食。同席作陪的還有順全大叔和老齊夫婦。這時候,老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衫,並梳洗了一番,整個人顯得精神多了,氣色也很好,與先前躺在擔架上的時候判若兩人。

依照宴請之席的規矩,孩子都不得作陪,但周鎮長也不是迂腐之人,便讓唐文和胖墩陪着我和巧巧坐在飯桌旁邊。見我懷中抱着甕罐多有不便,唐文就在我身後放了一張木椅,供我擺放甕罐。

周鎮長和老齊夫婦都對這個甕罐有些忌憚,覺得甕罐臨席有些晦氣,便想差人將其送回?“義甕”,可又怕在運送途中再次發生禍亂,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在閻七娘就坐在甕罐旁邊,他們倒也不怕這甕罐中的孽骨害人,不過心中仍有些彆扭。

“孽骨之甕,最忌破碎散骨,暫時只能留在身邊照看,待化解骨孽之後,方可擇地下葬。”閻七娘看出了大家的顧忌,便解釋道。

“唉!我周家世代與人爲善,事事都以鎮裡的鄉親爲先,怎麼就攤上這種禍事了?羅貞呀羅貞,生前你讓我周家蒙羞,死後還讓我周家逢難,這豈不是要毀了我周家嗎?”周鎮長盯着甕罐看了看,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

聽周鎮長這麼一說,我才知道這被浸豬籠的周家兒媳名爲羅貞,只是不知道這個羅貞是否就是昨夜給我託夢之人。閻七娘也沒有明說這孽骨託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等有機會,我一定要向閻七娘問個明白,也好解開我心中的疑惑。

老齊與周鎮長私交甚密,便替周鎮長問道:“如何才能化解呢?”

閻七娘站起身來,手指着甕罐朗聲說道:“鎮長兒媳死前已有身孕,其腹中胎兒已然成形,這便是一屍兩命,屍首焚燒後又會成爲雙骨臨並之勢,此爲疊脈之骨,乃爲骨孽源頭之一。直至鎮長兒媳被浸入水中淹死,與其私通的男子也未曾露面,狠心棄人棄子,乃爲骨孽源頭之二。身遭慘死卻不能在鎮長家中豐喪厚葬,就連墳冢棺槨也沒有,乃爲骨孽源頭之三。犯此三條的孽骨不同於尋常孽骨,想要將其化解,並非容易之事。”

聽完閻七娘的一番話後,每個人的臉色都不禁一變。

足足過了半晌,周鎮長才說道:“閻七娘,只要是不把這罐孽骨葬到我周家的祖墳中,並將其化解,老朽即使舍了這份家業也絕不心疼。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吩咐,老朽算是把這件事情託付給您了。”

“周鎮長請放心,我自當盡全力化解骨孽。飯後我便燃香設壇,探一探這孽骨。”閻七娘點頭說道。

一聽閻七娘要探孽骨,我不禁有些興奮。以前我只是聽閻七娘提及過孽骨,卻從未遇到過。黃府雖也有孽骨,但閻七娘壓根就沒有將其化解,而是設計致使黃師德遭到了報應。此時鎮長家中恰好有孽骨,我自然是要看個究竟。

席間,周鎮長問了閻七娘的家世,閻七娘不敢提及黃府之事,便說老家遭了洪災,爲討生計才奔往關東。周鎮長倒也信了,見閻七娘帶着兩個孩子實屬不易,便好言好語安慰着閻七娘。

老齊夫婦雖不是善談之人,卻也連連給閻七娘夾菜敬茶。順全大叔一人從頭至尾一聲不吭,只顧着低頭悶聲吃飯。我心想胖墩說的一點沒錯,這順全大叔果然是個老實巴交的本分人,上了席面都不敢說話,若是不知情的人,一準會把他當成啞巴。

吃過飯後,閻七娘吩咐我把甕罐擺到院子裡的木桌上,然後叮囑所有人退到五米之外的地方。有了老齊的前車之鑑,誰都不敢再來招惹這甕罐中的孽骨,自然是退得一個比一個遠。只有胖墩傻乎乎地站在最前邊,踮着腳尖伸着脖子不住地往甕罐這邊瞧,急得唐文連拉帶拽才把他拽進了人羣中。

我見閻七娘要開甕看骨,便讓唐文找來一塊黑布。因爲這死人屍骨屬於陰物,不宜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能用黑布遮光,以免被陽光照射而加快腐爛的速度。斂骨人一生敬骨,自是會善待每一具屍骨。

閻七娘小心翼翼地解開甕罐口上纏系的白布黑繩,然後探着頭瞧了瞧,隨後皺着眉頭說道:“怎麼會變得如此之快?”

一聽閻七娘這樣說,我連忙也往甕罐裡瞧了一眼,頓時心中一驚。一般情況下,經過焚燒的屍骨都爲白色,隨着葬地的自然環境和葬存年份會逐漸變黑,多數還會滋生一種墨綠色的骨殖。可是這甕罐裡面的屍骨是昨天才被焚燒的,可是半數以上的碎骨都變成了深黑色,碎骨之間依稀可見一些黏稠狀的骨殖。這些骨殖既不是墨綠色,也不是深黑色,而是一種不常見的青褐色,如此摻拌在碎骨之中,顯得極爲詭異。

“昨日是誰收殮的屍骨?”閻七娘轉向周鎮長問道。

還沒等周鎮長回答,老齊就搶着說道:“是我一根一根撿到甕罐裡的,這罐口也是我親自封的。我們鎮上沒有斂骨的手藝人,大家都覺得揀死人屍骨比較晦氣,誰都不肯去揀。我與鎮長相交三十多年,自是不能看周家的笑話,便壯着膽子把屍骨給收殮了。”

“揀骨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頭骨?有沒有裝進這甕罐之中?”閻七娘看了老齊一眼,繼續問道。

“我以前幫人出過喪,知道這揀骨得先揀碎骨,再揀整骨,然後再按照從腳到頭的順序放入甕罐中。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這具屍骨就屬頭骨比較整齊,所以我特意把頭骨裝到了甕罐的最上方。”老齊想都沒想就順嘴答道。

閻七娘緊皺着眉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那爲何罐中單單不見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