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變故來得太突然。
皎琮穩住心神,還笑着安慰女兒道:“爹沒事,月兒放心吧。”
看着爹爹遠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底明顯帶着算計、嘴角掛着壞笑卻依然在抵賴的佃戶,皎月的心底“呼”地燃起一團火焰,恨不能立刻把這些人給點了!
“爹爹!”皎月在背後失聲喊道:“還有女兒呢!”
皎琮的腳步頓了一下,微微側過身來,朝女兒安撫地擺了擺手。皎月見狀哽咽着喊道:“爹爹放心,女兒能行噠!”
不行也得行!皎月在心裡呼喊着。
***
很快便有幾個精通農事的人爬上山頭觀望起來,他們不多時就都白着臉回來了,朝皎琮連連拱手:“東家趕緊召集人手吧,一刻也等不得了!能搶多少是多少吧!”
魏管事也在其中,他沉吟片刻道:“爲今之計,也不要按步調來了。這麼辦,直接收割穗頭,再趕緊去調集了袋子來,前面的人割,後面的人裝;再徵集了附近的屋子作臨時倉庫,裝好袋的直接運過去。”
大家快速商議了能湊齊的人手,一邊派人去操辦,另一邊趕緊去跟縣令和三老通報。
縣令大人聞訊也急忙忙提了袍子親往山頂張望,然後黑着臉下了山。他踱到王白眼和黑胖子跟前,蛇盯蛋一般冷漠地鄙視這二人,忽而嗤笑一聲:“你們幾代人在這裡種田,想必早知道了吧?”
縣令大人也懶得對付這些叼民:“來人!把這些人連同他們的家人一起,全部押到死牢裡。待本官忙完了秋收再細細審來!”
大人的話音一落,就‘咕咚、咕咚’昏倒了幾個。
也怪不得這些人害怕,他們本來就是隨大流兒的,有人承諾了只要站穩隊,一家就有五十兩銀子的好處,早前就已經支付了一部分‘定金’了。而且毀約罰金也按各自契約另外補償。裡外裡,他們既不用受累收糧,也沒啥損失。
可如今大人要押進死牢,等待秋糧納稅後再審,那最少一個多月!整個縣裡,誰不知道死牢裡關押的人犯都是要秋後問斬的,那些人早熬變態了。好人進去,用不上十天就得瘋!男人都能被糟蹋,別說家裡的女人了!
還不如去挖黑心煤呢!
“大人饒命啊!大人!草民交代!”都不用打板子,上架棍,頓時就有幾個人招了供,是受了蔣王兩姓逼迫。
爲求脫罪,還指正說,南窪多年形成了自己的小氣候,他們這些佃戶都知道的。眼下就有一場中到大雨,今晚不來,明天一定會下。王蔣二人故意不讓大家給東家提醒,就是要壞了東家的事,說什麼秋收還沒結束,純粹是爲了拖延等等。
不管是爲了主持公道,還是出於自己的業績的考慮,總之,縣令大人下令,王白眼和黑胖子等幾個首惡之人已經不是簡單抗租問題,先收入死牢暫押待審;其他人必須立刻無條件搶收秋糧,如果秋糧有什麼不測,這些人也好不到哪去!
當佃戶們一聽,立刻嗷嗷叫着跑回家去,拖了牛車,彆着鐮刀,提着袋子紛紛趕來,然而比他們來的更快的是山風!
是的,風已起,帶着潮溼的氣息!吹在收糧人的臉上,冷在人的心底。
皎琮準備的再周全,如今沒了周旋的時間,又能奈何?
他有些蕭瑟地站在田埂上,望着山頂的一片灰色雲朵,心底鬱積多日的怨憤和怒氣,還有不值,不甘,種種攪合在一起,只覺得心口微甜,卻緊緊握着拳頭挺着。
這裡的人全都等着他來決斷呢!
“收!按魏管事先前的方案,搶多少是多少!”皎琮一聲令下,他原本帶着的皎家村的人手和南窪的佃戶等全都涌進了田裡,瘋狂地開始收割起來。
然而,焦急的人們很快就發現,這面對一千五百畝的糧食,他們就是再生出十雙手,只怕也趕不及!真是欲哭無淚,追悔莫及了!
一樣心急的還有皎月,她試了試往空間裡瞬移糧食,最多一次也就一簍子,一簍子,頂個屁用啊!
皎月看着爹爹握得發青發白的關節,捂着嘴,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她實在是感覺到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心知必須幫爹爹渡過這個難關。因爲除了她的精神力和法術,人力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辰裡,完成這麼大量的活計!
可她也很清楚,即便仙鋤能直接收割穗頭,光憑這些人手,明天之前也不可能把六十萬斤的穗頭裝起來!攤在田裡被雨水一泡,熟透的種子很快便會發芽,甚至發黴,到時候前功盡棄不說,根本也於事無補。
她不但要收割一千五百畝地,還要儘可能裝起來,或者堆成垛,便於苫蓋!
皎月哭了一小會兒,抹乾眼淚。
“魏管事!”她沒有去找爹爹,直接找到了忙碌的老管事,道:“收割的事,我會想辦法,另外,這麼多糧食割下來,裝袋運走怕是來不及了。”她說着眼淚一串串又落了下來。
“我看你想法子尋些苫布來,萬一來不及,我儘量堆成垛,讓人跟着苫起來總比泡了水強。別跟我爹說,他夠上火的了!”
“唉!”老管事搖頭嘆息一聲,也只能如此了。東家別的都好,就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什麼人心換人心,呵呵,幾十年了,他見到只換來狼心狗肺的還少麼?
不過他還是擔憂地看着皎月,道:“姑娘年歲太小啦,只怕力有不逮,還是量力而爲的好啊,不然,三爺更難受!”
皎月點點頭,“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
皎月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山坡,擡頭間正遇上她爹看過來的眼睛,皎月不由自主地展開嘴角,努力扯了個笑容。
見她爹擡腿奔了過來,皎月咧嘴一笑,纔不會讓她爹阻止她施法術呢。
深呼吸、凝神靜氣,緩緩打出一套法訣,讓仙鋤浮起身來:“收割穗頭,先收割靠岸的。去!”
仙鋤隨意而動,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壓,朝着起伏的麥浪稻田而去。
一排排稻穗齊刷刷被斬落下來,自動堆疊成一堆,又潮水一般向前洶涌着割去。
經歷了短暫的恍惚和震驚過後,魏管事連忙招呼人手趕快裝起來,運走。
佃戶們此時才叫個後悔,早該想到,皎家是有仙人法術的,既知如此,他們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
皎琮趕到山坡的時候,只見女兒小小的人兒,微微合着眼,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一下,或者換個手勢,或者灌一口葫蘆裡的水,已經完全沉浸在施展法術的狀態之中,容不得打擾了。
皎琮伸出手去,張了張嘴,又緩緩地收了回來,怕打擾了女兒令她走火入魔了。
有了皎月的快速收割,跟着裝袋的人手就顯得快了許多,不過半個多時辰,靠近河岸地帶的稻子就已經在運走的路上了。
皎月又打了個法訣,直接開始收割中間的部分。這裡是糧食最集中的地方,皎月整整花了一個時辰才割完,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月兒,歇歇吧!”皎琮趁着女兒補充水的時候趕緊出聲,“你要是累壞了,爹爹再容不下這些人!”皎琮的聲音冷厲起來。
皎月只好收回仙鋤,稍微歇息片刻。
她道:“爹爹別爲我擔心,我先進空間去一趟!”說着一個閃神,跌進混沌珠空間裡。
“你這是幹什麼了?”邈邈發現不對頭,驚呼着來看她。
皎月累得很,幾乎是爬了幾下,便伏在地上,“給我點仙泉水,快!”
邈邈不敢耽擱,趕緊給她灌了幾口,皎月閉目緩了緩,漸漸有了氣力,她爬起來,把自己胡亂塞進瑰玉汁大碗裡泡着,感受着身體的各種疼痛慢慢消失,氣力漸漸復原,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沒,剛纔施法術,最後的時候她有一種飄渺的感覺,似乎還得小心些。
也是,畢竟體力容易恢復,精神力卻是靠積累的。她操作仙鋤固然是修爲的鍛鍊,可出得多、進的少,還是入不敷出。
“哎呀,不好,起大風啦!”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話不假。皎月正閉目休息,忽然聽見外面的驚呼聲,一個激靈醒神過來,趕緊換了衣衫,正欲閃神出來,有想到了什麼,跑回去灌了兩葫蘆仙泉水,急忙忙出了空間。
“怎麼了?”話一出口,她自己也看到了一大片陰沉沉的雨雲隨着風勢快速長了起來。
皎月心到不好,再看她爹已經奔下山去,指揮人把裝好的糧食先集中起來,空下手的時候再運。
皎月慢慢冷靜下來,一邊灌着仙泉水,一邊在心裡衡量着:太遠的地方,人要來回跑腿兒,太浪費時間了,還是集中山下着一片吧,這裡中有近千畝地,收了這些,也算有底了;然後再打算別處的。
想好了這些,皎月觀察了一下雲頭,她估摸着時辰再次施展起法術來。
割完了稻子割麥子,可是看看滿山遍野的成熟麥子,皎月只覺得還差得太多。
她儘量均勻的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隨着收割的進行,皎月的汗水開始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她一口一口地喝着仙泉水,補充着漸漸透支的體力,可是隨着仙鋤的速度越來越慢,豆大的汗珠子從她慘白的小臉上滾落下來。
“月兒,快停下來!停下來!”皎琮發現異樣,顧不得別的,連忙大聲朝山上呼喊,人也拔腿發狂地往山上跑去。
他奔跑間,恍惚看到女兒站在山頭,朝他燦然地一笑,親熱地朝他喊了一聲:“爹爹放心,女兒能行噠!我一定能行!”
皎琮暗叫一聲不好,驚呼:“月兒——”
他踉蹌着撲了上去,也只來得及接住女兒帶着笑容、緩緩倒下的小小身體!
“月兒,我的寶啊。。。”皎琮跪在地上,抱着女兒的身子失聲痛哭起來,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冷厲起來。
他把女兒抱在懷裡,朝着山下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吼:“你、們、都、該、死!”
“噗!”一口鮮血飛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