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罷,百官早已退去,金鑾殿大門緊閉,裡面一片漆黑。
忽然,大門吱呀作響,被推開了一條縫隙,日光從門縫中間透了進去,照見了正臥坐在御座下方臺階上的人。
睿宗身旁放置着一壺酒,倚臥在那處,一手端起那玉瓷小盞,正仰起頭將一杯酒倒入腹中。
在那之後,便是久久的沉默。
“陛下是知道結局……”
軒緣鶴的這句話仍舊迴盪在天子的腦海中。
結局?什麼結局?朕怎麼會知道結局?
天子眼裡的迷惘忽然變得狠戾,可是不過片刻,便轉爲了一股哀傷,緩緩流了出來:可如若不是,又爲什麼會忽然想要將他拉近自己?
而且,似乎不僅僅是拉近這麼簡單——好感是源於竹馬之情和共同理想,後來,慢慢發展爲君臣之誼。
六年前,那個少年的出現,自己第一次產生了失去他的危機感,於是,讓他將那個少年逼走。可這六年,兩人之間卻也不再像自己期待的如從前一般,而是變爲了若即若離。這一切,跟那個少年有關,亦跟那個少年無關。
或許緣鶴說得對——君還是君,臣還是臣,他從未違背當初的理想,也從未負朕,只不過,明宣不再是當年的明宣,緣鶴也不再是當年的緣鶴。
那時,能夠毫無顧忌得設想未來,交融在彼此的歡笑聲裡,卻從未想過將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從小,便在朕身邊,說要替朕改革朝政,爲天下百姓造福的緣鶴;忠義果敢,多年來陪朕委曲求全,仍舊從未變心的緣鶴;不畏強權,耿直堅毅,桀驁不羈,逆流而行,敢爲人之所不敢爲的緣鶴——朕會突然得想要將你拉近,原來竟是因爲害怕失去你嗎?
知道結局,卻無能爲力!
想到這裡,睿宗自嘲得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直接拿起酒壺,猛得往嘴裡灌去。
“陛下~”卓昱航禁不住出聲喚了睿宗。
睿宗聞聲,從容得擦了擦嘴角,用蘊含着些威嚴的語氣似是打招呼般道:“卓侍衛你來了!”說完,正想起身來,卻聽卓昱航那略微猶豫的語氣回道:“臣……已在此處良久……”看到睿宗那般心事重重得臥於那處獨飲悶酒,被召喚而來的卓昱航推門而入後,站立在一旁,半天沒敢出聲打擾。
聞言,睿宗身子頓住,有些釋然般得就地坐在遠處,繼續拿起酒壺飲酒,隨口道:“御史大人近況如何?”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詢問,語氣轉爲了冰涼和淡漠。
卓昱航微垂着頭,回稟道:“還是如以前那般忙碌,會試在即,御史大人很在意這屆考生的情況,於此,頗多費心。”
“費心也是應該的,選拔優秀的官員也是他的職責之一,御史大人這是爲朝廷鞠躬盡瘁、盡忠職守……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卓侍衛這就可以退下了。”睿宗冷冷得說完,便又開始給自己灌酒。
“微臣告退!”卓昱航復又擡頭看了睿宗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