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雲初一面將寧華東引至山洞外的林子裡,一面在心裡想着如何儘量將時間延長,至少能夠等到炎戀夕前來,將陸言裳帶走……
“你這男不男,女不女,陰不陰,陽不陽的,害了本大俠又一次,是該和你好好算一算帳了。”瀲雲初出口挑釁道。
寧華東不屑得“哼”出一聲,妖冶得擡起一手,作出一個極其妖嬈的蘭花指道:“我如今武功天下第一,其他的,又有什麼重要。”
“天下第一……孤家寡人的天下第一,只不過是倍嘗寂寞罷了。”瀲雲初斂眉道。
寧華東朝他魅眸一瞟,很快又轉到別處,用不可一世的語氣道:“你這小娃娃懂什麼……”跋扈的眼神很快變爲了透着幾絲思量的沉靜,接道:“……又或者說,你們這些從來就沒有遭遇過世俗不公與人情冷暖的壓榨,從來都沐浴在陽光之中成長的人,又懂得什麼?”
瀲雲初嘲笑一聲道:“看到陽光又或者看到陰暗,不過是取決於本人的性格罷了,你天性陰險,又怪得了誰?”
聞此,寧華東極速轉頭,眼光如閃電般射了過來,看着瀲雲初陰騭一笑,道:“陰險?我就來讓你看看,什麼是陰險?”話音未落,手中的粉色帕子極速飛出,瀲雲初一個後空翻躲避,臉上卻還是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心中不禁讚歎:好快!
瀲雲初還來不及回神,寧華東又飛身襲來,和他近距離交手幾個回合,招招狠毒致命,防守都來不及,更談不上出招攻擊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雖說自己的武功也進步神速,可現在看來,完全沒有辦法和他相比。
啊~不見了!
瀲雲初凝神擯息,仔細感受着對方的位置……
忽然之間,周圍靜得出奇,只聽得到野草在風中搖擺的聲音。
繼而,這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彷彿是受到強大氣場的干擾,在極速顫動,就在這一剎那,瀲雲初忽然覺得耳朵裡一片轟響,什麼都聽不見了,與此同時,對面遠處那人,換上一對紫眸,正在慢慢向着自己逼近。
瀲雲初想也沒想,使出自己拿手的“八卦雲開月影陣”禦敵,在這個全面防禦的陣法之上又加上了六芒星陣法作爲攻擊。但這個攻擊似乎對於寧華東並不起效,六芒星的光陣一靠近他,就被快速得吸收了。
與此同時,自己的身體裡有什麼蠢蠢欲動,正在與之呼應,沒錯!是《日月心連》的力量。
凡兒身體裡的力量曾被自己吸收,此時,正好以此功來與之相抗衡。
瀲雲初斂神運氣,將《日月心連》之功悉數調出,和寧華東正面衝擊。
寧華東嘴角一揚,道:“你這是在找死!對了,拿你練功,也不錯哦~”想畢,便慢慢減弱了對抗的力量,開始將瀲雲初的力量吸入自己身體裡去。
瀲雲初感受到自己身體裡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的流走,先是一驚,隨繼,悄悄得放鬆身體,將自己的力量全部順着這力道,灌注了過去……
“雲初哥哥……雲初哥哥……”陸言裳緊咬着下脣,忽然身體裡的那股熱流又到處流躥了起來,隨着自己情感的堆積,那股熱量也逐漸升溫,直到最後,猛得將穴道衝破。
“雲初哥哥!”陸言裳忽然發現自己能夠動了,便馬不停蹄得衝出洞去,瘋狂奔跑一陣,正尋思着該往哪邊去,忽然,腰間的鈴鐺碎了……
“ 鈴鐺碎了,鈴鐺碎了……”
陸言裳心底泛起一陣恐懼,口中正喃喃着,炎戀夕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炎戀夕二話不說,拉起他的手,冷冷道:“表弟,跟我走!”
“表哥?”陸言裳先是一驚,隨繼,推開他道:“不!我要去找雲初哥哥,他有危險!”
陸言裳慌忙之中,也不知道是使了多大的力氣,竟將炎戀夕推得老遠,炎戀夕感覺到身體受到某種力量的衝擊,全身一陣氣血翻騰,等回過神來時,已經不見了陸言裳的身影。
似乎是覺得自己神功快成,寧華東顧不得將瀲雲初吸成乾屍,就想回山洞裡找陸言裳,可是,正走兩步,瀲雲初的身體卻擋在了他的身前。
寧華東一怔,旋即開口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正要再戰,卻發現瀲雲初兩眼死灰,頭也無力得聳拉在一邊。
寧華東覺得奇怪,慢慢接近他,伸出一手,探了他的脈搏,更是心中驚悚不已——脈搏明明已經停止了跳動,看樣子,也像是已經死了,爲什麼竟會阻攔自己?
寧華東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瀲雲初曾經變爲“吸血炙屍”,想必是還有些後遺症吧——哼!竟然,連死了,身體都還下意識得要保護他,還真是……寧華東眼中一陣兇戾閃過,兩手貫穿他的胸膛,一用力,血花四濺,眼前的身體,立刻四分五裂了……
肢體碎裂,敞開被擋住的視線,寧華東看到了已經站在不遠處的陸言裳,遂笑道:“哈哈,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
陸言裳整個人已經懵了,臉色蒼白,嘴脣也失去了血色,沒法再前行,只是無力得跪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瀲雲初抱着自己說:“每當師父和凡兒還有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的時候,我就在想,家~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他故作風雅,念得極其彆扭的那首《鳳求凰》又在耳邊響起:“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唸完又聽他在抱怨:“那些武功秘籍,看一遍就全都能記住,可是,詩句什麼的卻怎麼也記不住,整整花了一個晚上,才把它們背熟……”
在無邊的黑暗中,撫慰心靈的是那溫暖的聲音:“從今天開始,凡兒要做君子,要靜若止水。”
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他最後那個笑容上:“凡兒,你已經長成一個君子了……”
雲初哥哥放心了!
喉嚨灼熱,似火在燒,眼眶乾澀,枯涸欲裂。
從來都理所應當得享受着他給予的一切,居然從來沒想過,若是失去,會是什麼樣的感覺;總是覺得他在自己身旁,保護和支持着自己,不管天涯海角或是地老天荒;那座支撐着天地的大山,有一天,竟然也會崩塌,連同所有的光明和依賴,都毀滅殆盡——原來,當一個人悲傷到極致的時候,是無法流出眼淚的——家!我的家,沒了!
陸言裳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夕,寧華東正要走近,進行他煉成神功的最後一步,胸口卻被突然涌起的一股灼熱,燙得陡然停住了腳步:怎麼會這樣?
寧華東調出內力,想要將這灼熱壓下去,可越是壓制,這力量越是朝着四肢百骸衝撞而去。
到底怎麼回事?
“是施花蠱!”炎戀夕的聲音傳了過來。
寧華東擡眼,看了炎戀夕那冷若冰霜的臉一眼……原來如此,是自己大意了!早知施花蠱是極度陽灼的屬性,專克陰性的武功,而《日月心連》是極陰的!難怪,難怪瀲雲初會那麼順從得讓自己吸乾了所有的功力。
只是沒想到,這施花蠱竟然如此烈性。
當初,瀲雲初爲救表弟,在天山求得施花蠱,他最開始把施花蠱融入自己血液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當時,自己還嘲笑他自找苦吃,活該受罪,沒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表弟,走吧!別讓他……白白犧牲了。”炎戀夕乾巴巴得說道。
“……”
“表弟?!”
炎戀夕喚了兩聲,不見他應答,正想將他打暈了帶走,卻見他猛然擡起頭,眼中,紫色的光芒若隱若現。
炎戀夕正要湊近探查,忽然,肩膀被人提起,身體也隨之退出去老遠。緊接着,就見兩股力量狠狠得碰撞在一起,一時之間,天地失色,方圓百里的活物全都死去。
等到炎戀夕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寧華東已吐血而亡,而陸言裳半浮在空中,眼裡已盡是一片紫色。
炎戀夕轉過頭來,看着身邊那人,他身着玄色衣裳,頭戴褐色高冠,一派唯我獨尊、捨我其誰之勢,不自覺便給人強烈的壓迫之感。他有兩道極深極厲的眸子,彷彿一眼能將人心看穿,讓人一切無所遁形……
“前輩是……”
那人不語,只是朝着陸言裳走過去,伸出一手,將自己的內力輸出去,慢慢將陸言裳身體裡往外溢出的力量壓制住,見陸言裳漸漸恢復平靜,他開口,輕聲道:“要克服恐懼,沒有人可以幫你,得自己學會控制。”
陸言裳聽完,緩緩閉上了眼睛……
炎戀夕正在疑惑之際,一陣熟悉的幽香飄來,轉頭一看,原來是姑姑來了。
“姑姑?”
只見夏瑤瑤朝着那個人徑自走了過去,輕啓朱脣,珠玉滿盤:“你回來了?”
那人道:“嗯。”
夏瑤瑤看着陸言裳,嘆口氣,兀自道:“當年,要不是我因嫉恨,犯下殺戮,釀成大禍,也不會有今天這麼多事事非非。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揹負着罪惡前行,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那人擡頭,望着天空,好似懷念着什麼,末了,說道:“該還的,正在以各種方式償還着。”
夏瑤瑤上前一步,殷切道:“回家吧!……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那人沉默片刻,道:“或許,我只是,不肯原諒我自己。”說罷,便飛身而起,消失在了雲霧當中。
炎戀夕望着那人離去的方向,慢步上前,淡淡問道:“那人是我爹嗎?”
夏瑤瑤轉身,看着炎戀夕半晌,點點頭道:“嗯!”
“果然是一代魔教教主。”炎戀夕最後這麼說完,便也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