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涼之陷落

6月,高考了,一畝地的向日葵開花了。

陳和背會了sonnet18.

陳和花了很多力氣,考上了宮玉長大的城市,離宮玉說過的他家最近的那所普本。

陳和躺在一畝地的花裡,父親的墳邊,還愛着他涼涼的少年,想着少年半句未完的話。他們也許會在花下擁吻,想來先動情的是陳和,先低頭以脣相抵的一定是宮玉,還會有什麼的話,陳和想把自己能給的全給出去…所有的…

“大熊沒有了,至少要把小夜帶在身邊…”陳和不知道自己在說給誰聽。

爲了大熊吧。陳和在夢裡在現實裡,無數次進了宮玉的那個院子,進了宮玉的臥室,看到宮玉的背影,每一次都是他擁住了那背影后,便不得不清醒離去。

還有無數個夜晚,陳和遊蕩在院牆外。如果院牆低一點,會不會,翻進去,會看到宮玉在睡覺。宮玉不在了,他卻來的更頻繁了,他也更膽大了,他想要無數次擁住宮玉,或許叫他一聲玉哥兒。

不,從初聽這個叫法,他在心裡叫了無數遍。種了520顆葵花籽,他叫了1314聲玉哥兒。可牆還是很高,門還是鎖着。

“爲什麼不賣掉呢。院子賣掉了,我再來看到別人了,也許就。。。。”陳和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而也許院子已經賣掉了。

陳和,想用針尖在心口刺上宮玉的名字,又怕針尖刺破了心裡宮玉的影子。

一點一點一橫鉤,一行一行淚無數場躲起來的哭,針會停,血淚會停。可心頭萌發的愛才破芽便被詭譎的生命,催生成了參天大樹,盤根錯虯,還在長啊。頂着陳和,用自己留一個宮玉。

於人,長的太快,是最疼,最苦,最悲愴,的事。

陳和活成了宮玉,是學霸,是涼,也是滿懷的愛長成的墳墓,葬了陳和。

事實上,陳和從來不知道十年之後宮玉想或者會成爲什麼樣,也沒有人知道。

十年了吧,陳和還是用含情的眼映給心裡的宮玉,一個繁華着落寞的世界,一場絕望着希望的人生。

是個沒有人走的進去的世界,滿了。

十年了,陳和總希望,走的更久了,走的更遠了,還會遇到他的宮玉。攢了的愛,攢了的錢,攢了的千山萬水,日月星辰都給宮玉。

希望,一如那一畝地璀璨的向日葵,黃昏裡金光奕奕的,畫柳山上的廟檐。

見繁華那日,陳和跪在蒲團上,對着山神哭求。後悔上一次沒有求宮玉平安喜樂,沒有給功德錢。

他想要他的宮玉回來,他想要他的宮玉回來,哪怕讓他從來沒認識過那麼乖那麼好的宮玉,哪怕換他自己不在了都好,只要宮玉還是好好的…

他種的向日葵,一顆籽一顆籽,全要開了,全快開了,看花的人不能不在了。

陳和怨山神,如果做不到讓宮玉回來,可不可以說,哪位神靈可以。還說,或者,不行一定要照顧宮玉好一點可以嗎?

陳和哭一句,拜好多下。哭着求神的只他一人。

沒用的,求神沒用的,不然宮玉明明給了功德錢,宮玉帶陳和來拜的神,爲什麼陳和的宮玉不在了。

陳和竟信,可也許這次可以呢?不能放過那個也許。

也許前面會有一個宮玉。陳和的那個宮玉,會和他相遇,哪怕餘生終結的彌留之際,都好。

陳和要說一句宮玉,我愛你,哪怕對不上那半句,“陳和,我喜歡…”

陳和,帶着一身死氣,活着,不辜負愛。

生命本身是個悲劇,而宮玉是陳和悲劇裡的唯一線希望,爲遇見或重逢。

“絕望之爲虛妄,正與希望相同。於浩歌狂熱之中寒,於天上看見深淵。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於無所希望中得救。待成塵時,將見到微笑。”(魯迅)

所以,涼的是人生的弔詭,或許更是相逢與分別。在這涼裡,讓人永遠陷落的卻是一時的永恆之愛帶來的希望或絕望。

愛是個悖逆的東西,貌似只是當下,實則卻是永遠,貌似帶來希望,實則還帶來了絕望。

所以,一眼萬年和與子偕老是同一件事,是同一個故事。

所以,谷則異室和死則同穴是同一件事,是同一個故事。

幸運是,和你的宮玉問一句,你喜歡什麼?說一句,我喜歡你。不管結局,別辜負愛。

我的愛,你的愛,他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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