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快的休假過去,我收拾收拾從家裡搬了些東西到西嶼學院宿舍,便開始了大學新鮮人的生活。作爲大學裡的轉學生,已經混成小圈子的其他學生我插不進去,我也沒興趣搭理他們。除了實踐“公選課必逃,必修課選逃”的真理外,每天在學校就吃了睡,睡了吃,可憐這樣我都長不肥,弄得幾個女生一臉崇拜,跑來問我保持身材的秘訣。一來二去就混熟了,時常被她們拖去逛街實則當搬運工。別人看來我左擁右抱不亦樂乎,實則有苦自己知,還不好說出口。
同宿舍的三個男生我只知道鄰牀的是江南來的才子李奕麟,善書畫,會吹笛,再加上俊逸的長相,十足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所以那羣女人說起他時口沫橫飛,弄得我每次見到他都聯想起口水,令他的公子形象大打折扣。其他兩位女人們說他們陰沉,其實也就長相欠佳,性格還是陽光,對我蠻親切。一個東北大漢劉凱,另一個西北農家少年楊昆。倒是顯出我們祖國的地大物博,一個宿舍都不帶重地的。
老爸還是挺爲我着想,把我弄到中文系,所以當我看到187的劉凱擱那背唐詩背得不亦樂乎時我就覺得巨流冷汗。楊昆本來報的計算機系,可惜人太多把他擠下來,只好巨委屈地來混中文。於是我總是勸他,中文是萬金油,以後去哪兒找工作都好。雖然剛來那幾天,這兩人還挺不好意思挺客氣,問我美國怎麼樣,美國好玩麼,都吃什麼,怎麼唸書。我更加不好意思,告訴他們我在美國就待了一個月,也不清楚哪裡好玩,連英文都說不清楚。於是劉凱是不加掩飾的失望,楊昆則有些鄙夷。他大概看出我是憑什麼進來念書的吧,這對努力考進來的他自然有些打擊。還好大家都是心胸廣闊之人,吃幾頓飯,喝幾次酒就掏心挖肺熟得不能再熟。
只有李奕麟冷冰冰對我愛理不理,楊昆說他就那樣,對他們也一樣,別往心裡去。李奕麟似乎文章得過不少獎,是特別錄取的。當然這與我沒關係,雖然我也喜歡寫寫小詩,但都不能見人,所以無法體會文學青年的思想,只是看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就不由擔心他的心理問題,似乎文人都容易英年早逝,特別那些允稱天才之人。
因爲我現在真是閒到家了。雖然在一個學校,易南我不好意思找,菊生在學生會忙得不見影兒。我對交女朋友又毫無興趣,日子一長就覺得寂寞無聊加煩躁。
宿舍裡的兄弟都挺手快,劉凱劉老大(因爲塊頭大我們就叫他老大)居然憑几首歪詩捕獲了班花芳心,而楊昆楊小頭(因爲他頭小人瘦像根豆芽菜)也經常跟英語系一位美眉人約黃昏後。中文系就是這點好,誰看上去都像個才子,然後“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很快就有女生下馬。
李才子高風亮節,不與我們這些人爲伍,所以不知才子的感情生活。但是就憑他那人才文采,校裡校外應該昏倒了一大片。
於是就我孤家寡人獨對青燈古卷,長夜漫漫不知如何得過。
這天傍晚我又是一個人在宿舍奮戰網遊,現在的網遊都忒沒意思,我玩不了幾下就厭煩了。正百無聊賴地搜索電影,忽聽門鎖響動。
我以爲他們誰回來了,就坐那沒動。我在宿舍都懶得開燈,就一臺電腦幽幽的光,咋一看跟鬼影似的,外人壓根不知道門裡有人,若是菊生看到了又得說我虐待眼睛了。
那門鎖哐璫璫響了很久就是不見開,我不禁起了疑心。
這時節男生宿舍人很少,都野去了。若你往走廊上一站,青燈照壁,陰風陣陣,格外瘮人。
莫不是小偷吧?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正覺得無聊,正好有笨蛋送上門來。以前學的那些擒拿手都可以派上用場了。
我輕輕站起,躡手躡腳地朝門走去。到了門邊,只聽鐵絲在門縫裡滑動的聲音,我就更篤定是小偷。
我輕輕地扭動把手,那笨小偷還自顧努力與門鎖戰鬥毫不知覺。我猛地將門拉開,門外頓時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
我被嚇得退後三步,藉着走廊黃澄澄黯淡的燈光,我看到宿舍門前站着一個身高與我相仿的男生,皮膚在燈光下顯得慘白,五官卻有些模糊了,只是感覺一雙眼睛大得嚇人,當然也可能是因爲被嚇得睜那麼大。
“喂……你……”我一時反應遲鈍,那男生已見勢不好,轉身開溜。
“別跑!”
於是我和他在走廊上展開了一場追逐戰。我跑得氣喘吁吁,他更是玩命一般朝前衝。此時校園裡人挺不少,都挺驚奇地看着我們。
我不好意思像電影裡面一樣大呼小叫,只會一個勁在後面追。後來他轉過一棟建築物便不見影蹤。我浪費了半晚上時間,流了一身汗,屁都摸到一個,不禁氣的直罵娘。
正罵着呢,忽聽一個清脆的女聲說:“誰在那裡?怎麼亂罵啊。”
我轉頭,只見一個抱着一摞書相貌平凡滿臉雀斑穿着紅裙子感覺像個紅包套一樣的女生站在建築物的臺階上,皺着眉頭說話。
我不禁大倒胃口,反正不認識也懶得理她,裝作沒聽見徑直朝外面走去。
那女生見我如此無視她就不樂意了,喊道:“你誰啊,太沒禮貌了。”
我繼續無視走得更快,忽聽身後另一個聲音道:“謝芙林,不要太過分了。”
我一愣轉頭,只見李才子膚色如雪,穿着白色的襯衫,釦子都規規矩矩扣完,下搭一條黑色休閒褲,裝飾雖簡單卻越發顯得人才出衆。黑髮黑眼在星空下閃閃發亮,手裡也拿着一摞書,立在“紅包套”身邊彷彿天外謫仙。我看得都快流哈喇子了,呆呆地忘了說話。
李才子看我如此露骨的眼神,估計心裡不太痛快,咳嗽一聲對“紅包套”說:“這是我同宿舍的謝芙林,他耳朵有點背,你不要介意。”
我一聽怒了,爲了裝紳士也不要拿我開刀啊,誰耳朵背啊。當然我只是腹誹,畢竟要給人家女生留點面子。
“紅包套”滿臉不相信但不好駁才子面子,勉強應聲跟李才子耳語兩句便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於是現場只剩我們倆人,我更是肆無忌憚在李才子全身上下來回打量。李才子被我看到臉紅,半天咕噥一句,“這個時間你在外面幹什麼呢?”
我一聽樂了,“你都跟美女在黑咕隆咚的教室不知幹嘛了,我孤家寡人還不能在外面散散心。”
李才子臉更紅了,“你不要胡說,那是我們系學生會主席。”
“主席怎麼了,主席就不能談戀愛啦,主席就不興亂搞啦。她是主席肯定不是一年級吧,沒想到才子你還搞姐弟戀啊。”
李才子眼神鬱悶無比,“學生會開會呢,他們先走了,我們留下來整理資料。”
“你們,哈,都你們啦,真不見外。”
“跟你有理說不清。”李才子體會到“秀才遇到兵”的苦處,懶得再跟我廢話。
我突然一拍腦門,“我忘了,我是出來抓小偷的。”
李才子一聽就急了,“什麼,有小偷,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小偷還沒進門呢……”我得意地說,倏然想起一件事,喊道,“糟了,我跑出來忘了關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