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易南開始早出晚歸。
在第N次接到他讓我自己到外面買東西祭“五臟廟”的電話後,一向遲鈍的我也不禁懷疑,一直存在他眼底的疲憊是否已經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而每次面對他明顯勞累過度的眼睛,疑問的話語便堵在喉中。
倏然而至的危機感快得令人哽咽。
我只有沉默在網絡那虛幻的世界,用單調的砍殺隱藏自己的寂寞。
從一開始的遲疑到不敢問,幾乎一個月,我和易南形同陌路。
常常是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聽見他開門的聲音,連忙閉眼。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脣邊,淡淡的薄荷香味,是牙膏的味道。
那一刻,心酸的想哭。於是又將一次次決定攤牌要好聚好散的話嚥進肚子裡。
而我醒來時,他大多時候已經不在。
雖然時間已接近夏天,空蕩蕩的房間卻讓人猛然感到撲面而來的寒意。
如果他在,也只是在準備出行,揹着吉它,歉意地對我笑笑,叮囑我一定不要忘記吃飯。
他的笑容越發溫柔,猛一看去,幾乎以爲是菊生。而每當這種時候,我就突然想要流淚。
於是我連忙縮進被窩裡,只將一隻手伸出來搖搖,示意我聽到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許,不會比我開心多少。
然後他出去,一片寂靜。
李奕麟的電話便在這時響起。
奇怪的搖滾樂鈴聲,是易南幫我下載的。在這種時刻顯得異常詭異並且令人煩惱。
我一邊接電話,一邊唸叨等下千萬不要又忘記換掉。
“喂……李才子……什麼事啊,這麼早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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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你某種晝伏夜出的動物來說,是有點早。”
“…………”
“你不是來和我擡槓的吧?”我有氣無力。
李才子嘆氣,“是你親愛的老公拜託我寫的歌詞寫好了,我沒有他的電話,只有找你。你自己過來拿,我很忙,沒空給你們送去。”
“歌詞?”我一愣,又嬉皮笑臉,“哈,李才子,你也太懶了,小心太久沒動骨頭僵化啊。”
“我看你纔是遲早死在牀上,馬上要校慶了你知不知道?”
“校慶?校慶跟我什麼關係?”每個學校都有校慶,可是跟我這個從來不出席學校活動的人實在是毫無瓜葛。
那邊李才子大概被氣噎住了,半天才說,“易南忙得都瘦了一圈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爲了校慶的準備工作也好久沒有正常吃過飯了。誰都跟你似的那麼悠閒!”
我呆了,原來易南這段時間不落家的原因是這個。我不禁嘲笑自己的多疑,以及不厚道的冷漠。
他的肩膀已經揹負了太多,對樂團那些崇拜他的小弟的責任,希望樂隊在校慶上一鳴驚人的期許,以及照顧我這個亂七八糟的廢人。
他對我冷漠的寬容,寵溺到無可救藥的溫柔,如果我繼續無視的話,大概真的要遭天譴。
從李才子那拿到歌詞,我粗粗讀了一遍,真是大爲驚豔,好好奉承了一番。可惜才子不領情,只是看着我這幅人不像人的標準宅男造型,撇撇嘴,警告我最好去看望一下易南,他都懷疑易南現在是故意用頻繁的練習麻痹自己,身體負擔恐怕已經到達極限。
“如果你現在不去看他,以後恐怕就見不到他了。”
李才子的話猶在耳邊環繞,我還是覺得他說得太重了。雖然我現在對易南的關心是太少,可是我見到的他還不至於如此疲乏。
等到我來到他們那既偏僻又四面漏風的練習室附近,居然沒聽到一點音樂聲。
我以爲他們換地方了,遠遠卻看見阿杰垂頭喪氣地從練習室走出來。
“阿杰……”
後面的話還未出口,阿杰一看到我,就如離弦之箭般朝我直射過來。
我驀地嚇了一大跳。
他一把攥住我胳膊就往練習室拉,我莫名其妙被他拽得生疼,可是沒有吭聲,我大概預料到有事發生了,希望不是壞事。
一進門,就看見易南垂着頭坐在地上,旁邊放着吉它。渾身散發出一股灰敗的氣息。
他一向對他的吉它珍愛無比,從來沒有隨便扔在地上過。雖然情況不對,但是看見他好好地坐在那裡,依然令我大鬆了口氣。
易南聽見腳步聲,擡頭看見是我,突然站起對阿杰吼道:“誰叫你去找芙林的!你現在就已經聽不進我的話了麼?”
他的嗓子異常嘶啞,根本就不是他平時說話的聲音,甚至我懷疑還能不能唱歌。
阿杰嚇得呆呆的,估計他還沒見過易南發火的樣子,我也是。
他總是用沉默來掩飾憤怒,我以前總說他裝酷,但那也是自信的一種表現。可是現在,他似乎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還絕望,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我是自己來的。”不能讓阿杰給我背黑鍋,也許他不願我看到他頹喪的樣子,可是我必須爲自己的近段時間的疏忽負責。
易南擡起無神的眼神看看我,他目光空洞,令我心中一痛。
“你都聽到了。”不是疑問,是肯定與絕望。
“恩。”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不敢問他爲什麼會把嗓子搞成這樣。
他忽然笑笑,說:“算了,都這樣了也沒有辦法。反正你都來了,不如我們出去逛逛?”
我並不喜歡逛街,他也一樣。但我想他需要散散心。
我點頭,阿杰卻目光閃爍,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易南向門外走去,一邊搖頭,說:“不用指望了,還是散了吧。”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愕然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