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氣氛濃濃地凝結在空中飄散的雪花裡,那種明亮的喜悅倒影在每個人眼底,卻似乎難以進入狐狸眼男孩帶着幾分媚氣的眼睛。
他眼中的焦點只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卻因爲那人也許無意的忽略而光彩黯淡。
喧囂奢華的大房子裡,許多人來來去去,如浮光掠影般無法停留在男孩眼中。而一直注視的那個身影,分離一年的時光讓他又長高了些,原先屬於少年的青韌茁芽,化出少許成熟的妥帖,但明澈的眼睛失去了激揚的神采,讓男孩生出少少陌生。可是,不管他現在眼中多出多少複雜情愫,男孩也不會在意。
他只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如往常一般,擁自己入懷。
少年轉頭,男孩感到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着,腦海沸騰着一句話“他看到我了……”,然而明澈的眼睛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投去一個歉意的笑,神色疲憊地繼續應對往來的人羣。
男孩的眼睛迅速褪去神采,彷彿鮮豔的織物褪成縑素,失色的脣微張,終於無聲地轉身,投入街道股股人流。
停在街邊的一部黑色奔馳裡,另一個男孩黝黑的眼眸深得看不到底,難以言明的情緒流轉在眸中,令他自己也感到困惑,疲倦地捂住雙眼,卻又在下一秒迅速移開,無法剋制地凝視漸漸遠去的男孩身影,胸口涌上的阻滯感幾乎令他難以呼吸。
“開車。”他悶悶地吐出一句話,身體向後仰去,終於墮入深沉的夢鄉。
在飛機上我已經興奮地坐立不安,一天一夜的行程我壓根沒有睡意。抓着身邊人不管他是誰一頓狂侃。把我從小到大那點破事講得橫生枝節,口沫橫飛。還好那人倒不惱,一直歪着頭看我嘰裡呱啦,一邊頭向下一點一點。
一點一點?我凝神一看。切,睡着了!
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養着養着就睡着了。正夢到邵華哥帶我去Disney玩得開心,一個溫柔的聲音將我喚醒。
我擡頭一看機艙已空無一人,美麗的空中小姐滿臉微笑地望着我。我臉一紅,不待她再開口便飛一般衝出機艙。
機場都是一樣大,我東張西望滿場亂跑希望能看到邵華哥的身影,可是人流如織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大概我這付賊頭賊腦的模樣引起了別人注意,一個保安模樣的洋人朝我走來。英文我只限定在“hello”“my name is……”等範圍裡,聽着他嗚哩哇啦還手舞足蹈地比劃,我一臉茫然地裝大頭鬼。
終於發現與我溝通無望,他突然朝後面大喊一聲:“白邵華!”我驀然一激靈,兩眼瞪視着洋人。因爲他這三個字說的是中文,還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
我傻了似地看着邵華哥面帶微笑地朝我走來,一如既往溫柔地看着我,那雙晶瑩秀澈的雙眼分外明亮,就像看到什麼寶物一般。他的身材頎長挺拔,秀美的臉上笑容美得如同吹面而過的清風。我呆呆地望着他走來,如往常一般將我摟到懷裡,就連聲音都像在微笑:“芙林,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本來這一切都按照最美好的夢想成真的故事發展,如果忽略他身後那位同樣微笑着望着我的大美女的話。
大美女像混血兒,漂亮地不像人類。白皙瑩潤的肌膚,烏黑閃亮的大波浪長髮,碧綠眼眸仿若翡翠玉石。絕對完美精緻的五官,隨和的表情,高貴典雅的氣質,我要是個女人我就嫉妒死她。
可惜我不是,我也瞬間瞭解了與她的差距。
邵華哥放開我,將身後的美女和剛纔被我錯認成保安的洋人介紹給我。都是這個叫John的洋人太高大魁梧,穿衣服的品味也很有問題,才害我將他錯認成保安。還好我不會說英文,沒有開口問他保安先生你有什麼事?所以現在我仍然可以禮貌周到附送一打微笑地打招呼,當方纔什麼事都未發生過。
那個John果然有點呆,我賣傻笑的同時他的表情比我更傻。似乎突然間我身後有某個比混血美女更beautiful的大美人出現,他愣是瞪着我的方向,一雙“牛眼”瞪成了呆頭鵝。
我左右打望,只見人流如織,在闊達的大廳裡川流不息,恐怕那位引人入勝的美女早已不知晃盪到哪個爪窪國去了。沒辦法,我只有搖頭晃腦,感嘆時運不濟,一下飛機就錯過了極品美女。
而另一位大美女Catharine則對我盈盈一笑,雖然好歹我對異性興趣不大,也差點走神。看來古人說“回眸一笑百媚生”真是誠不我欺也。我正正神經,擎住美人朝我伸來的玉手,無比紳士的一笑,雖然比不上美人的傾國傾城,但也足夠表達我對美人的敬仰與誠意。雖然美人柔荑在手,足夠令每個男人浮想聯翩,飄飄欲仙,但是我還是很快地同樣紳士,富有禮節地縮回了手。因爲我看到站在美人旁邊臉有薄怒的邵華哥。
那層怒氣就像小時候貼在水果糖上的外層薄膜一般,不特別注意根本無從發現,甚至你吃下去也不會對甜味有任何影響,然而它卻深深影響了我,使我更明確了大美女與邵華哥的關係,不覺像個酸儒般黯然神傷,縮到邵華哥來接我的車子一角獨自療傷。
“你是真的很愛她吧?”看着前座上兩人談笑風生的模樣,我不禁偷偷在心裡問,“甚至受不了別的男人與她的任何接觸。”我鬱郁地想,淡淡的思緒飄得很遠,“即使這樣,我還是願意祝福你。畢竟,我與你,永遠的天各一方。我的思念,永遠不會傳達到你的心底。但還是希望,在美國的這段最後時光,能成爲我人生中最無悔的美麗記憶。”
心裡面事太多了,想遺忘卻又不能。所以後來到邵華哥家後,告別大美女的笑容有點奇怪的僵硬。
甚至邵華哥也看出來了,他幫我提着一大箱行李到房間後突然說:“剛纔怎麼怪怪的,我記得你只有在重視的人面前纔會那樣不自然。”
他明亮的眼睛似乎可以洞穿所有僞裝直達心靈,我陡然失去掩飾的力氣,用沉默代替回答。
是啊,“重視”!我能不重視她麼?她是你重要的女朋友啊,我最愛的人的愛人!
邵華哥見我不說話,大概也自覺尷尬。他試圖如同以前一般抱抱我,平息我的怒氣。
這本該是我的幸福時刻,卻因爲此時此刻的芥蒂令我無法如以前般坦然接受。我驀的討厭起他將我當作許多年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孩的舉動,推開他。
“我累了。”我咕噥道,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一頭倒在牀上,像個鴕鳥般用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然而菊生以前常常說鴕鳥是最笨的,把頭埋在沙裡,卻把最嫩最脆弱的地方對着敵人,無疑於自動送死。所以下一刻我就嚐到了苦果。
邵華哥修長的手臂將我連被子都抱住,他依舊清亮又顯出成熟的語音透過薄薄的一層被褥直達我的耳中。
“懶豬,我知道你累了,但還是洗洗再睡吧。”說完他就把我從被子裡挖出來,開始脫我的衣服。
頓時我所有疲倦都飛了,臉直紅到脖子跟。慌忙推開他解我扣子的手,語無倫次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邵華哥撲哧一笑,眼睛微微眯起來,上翹的眼角似挾着絲**惑的媚氣,輕輕道:“這話……像是在誘惑我……”
那緩慢的語調似乎在強調,又似漫不經心,卻在我心上刮過一道颶風,令我幾乎無力再面對他。
看到我窘迫的樣子,邵華哥不再說話,像以前一般輕輕撫摩我的頭髮,溫柔的語調一如過往:“小林,睡吧。”
彷彿一剎那淪陷在他溫暖明亮的眼眸裡,釋放了旅行的疲憊,我一頭沉入了甜蜜的夢鄉。那一刻彷彿能預見美好的前景,我想我睡着的那刻大概嘴角還含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