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節 擦肩而過

“那後來呢?”白少禮始終靜靜的聽着,直到熙雲沉默了下來,纔開口問道。三年前,他還記得,他遇到熙雲,也是三年前,難道……

“後來啊……”熙雲從回憶裡慢慢的清醒過來,苦澀的笑了起來。

後來,輾轉紅塵,那個男人卻彷彿湮滅在了人世間,踏遍了京城,她都找不到他的蹤影。就在她以爲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以爲那個夜晚不過是自己的南柯一夢時,卻意外的看到了他。

護國寺的春天很美,垂柳依依,綠楊扶風,美的讓人沉醉,而那個遍尋不見的男子就在那裡,溫溫含着笑容,淡淡的,卻是迷人的笑容。

她忘了自己當時有多麼驚喜。她只記得她似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喜不自勝的朝他跑過起,可是,還來不及靠近,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她卻發現,自己遲了一步。

那人含笑着轉過頭去,朝他走去的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穿着鮮紅的衣裳,美的彷彿天上的仙子一般,超塵脫俗。

她站在那裡,怔怔的看着那彷彿畫中走出來一般美麗的男女。男人的眸子始終帶着淺淺的溫柔和眷戀,她知道,那是爲了他面前的少女。

而那個女子呢,含羞帶怯着望着那個男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誰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而她是多餘的那一個,存在了,就破壞了眼前那分美麗的感覺。

她強迫自己停住腳步,望着眼前的男女巧笑嫣然的離去,而她的心卻開始乾枯。

“所以,你就逃了?”當熙雲的眼神黯淡下來的時候,白少禮輕輕的開口道。

熙雲點了點頭,思緒還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有些感傷,卻又奇異的有些釋然。以前的她從來不敢去回憶那段過去,初戀的滋味,生澀而又美麗,卻又如此讓人斷腸。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卻連一點機會都沒有,那種感覺,讓她的心始終深深的疼。只是如今,她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平靜的回憶往昔。

是因爲他嗎?

想起在遙遠的西涼國的那個偉岸不凡的男子,熙雲心裡有些淺淺的暖意涌了上來,心口的疼痛也慢慢的退了下去。

似乎,已經開始可以面對了呢,她想。

白少禮卻忍不住嘆氣,他看着熙雲,眼裡有着不解,“爲什麼?”

熙雲愣了愣,“什麼爲什麼?”

“既然你喜歡他,爲什麼這麼輕易的放棄了?熙雲,你是笨蛋嗎?爲什麼不告訴他?你就知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白少禮有些怨念似的一口氣吼了出來。

熙雲眨了眨眼睛,看着氣得一塌糊塗的白少禮,最後輕輕的一笑,那是釋然的微笑,“是啊,當時我也這麼問過自己,爲什麼不告訴他,至少讓他知道我喜歡他,我也不至於那麼悽慘的單戀……可是,我還是沒有,因爲……”熙雲說着,眼睛望着馬車外,有些發呆起來。

“因爲什麼?”白少禮有些沉不住氣了。

熙雲苦笑起來,轉頭看了白少禮一眼,“因爲,當時在他身邊的女孩,是嘉敏。我可以什麼都不顧,可是我不能不顧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的感受,當時,看着嘉敏看他的眼神,我以爲,她是愛他的。而那人看嘉敏的眼神,不用懷疑就能確定,他早就愛嘉敏愛到了骨子裡,所以,我怎能……”

所以,她怎能說?

明知道那個男人心裡只有自己的好友,她卻還要去摻一腳?她可以嗎?

那個男人是自己好友的愛人,她能夠去愛嗎?

答案是不能。

所以,她逃了。

一路慌慌張張的逃出了京城,逃得遠遠的,爲了療傷,療心裡無可奈何的傷。

而就這樣,兩個人,擦肩而過。

而她,遇到了白少禮,將他帶回了京城。

再見面,她才知道那個讓她的心爲之牽動的男子,竟然是權傾朝野的龐太師之子,龐若嫣的哥哥,庭威將軍龐勳統。

她在心裡感嘆,難怪龐家可以有今天的地位,龐籍的才華,加上龐勳統的能力,足可以讓天下爲之震驚。

可是,這樣的奇男子,並不是她可以觸及的。

那日,她和嘉敏一起從他身邊走過,她看見他對着嘉敏溫柔的淺笑,而嘉敏卻垂下頭去,她沒有注意,只有淡淡的心痛,因爲她發現龐勳統在看到她的時候,臉上沒有一點點的變化。自己在他心裡,原來就是這樣的地位。

那一刻,她徹底的省悟,這個男人,她只能放在心裡,不能去奢求什麼。

於是,她一步朝前走去;他一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就這樣,在那個人毫不知覺的時候,就這樣擦肩而過。

回憶起來,一切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而熙雲卻有點癡了,彷彿依稀變成了那個年少輕狂的少女,不顧一切的爲了愛而癡狂。

可是,卻都過去了。

三年,她慢慢的變得冷靜,她遇到了很多的人,邂逅了很多的浪漫,而在耶律煦陽的身邊,最終找到了歸屬感。

熙雲忍不住笑了笑,有些疲憊,可是,還是放不下啊。

葉藏影說得沒錯,讓她的心爲之顫抖的,不是爹爹和若嫣的處境,而是龐勳統深陷牢獄的消息。

她要救他,一定要救。

爲了曾經的那份心動,爲了曾經無奈的一份感情,她一定要救他。爲了自己的心,也爲了結束。

白少禮不再說話,只是沉沉的嘆息,終於明白爲什麼初遇的時候熙雲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憂傷;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這麼多年來,不管多少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都不曾心動過。只爲曾經滄海難爲水。

或許,那個男人,真的可以改變熙雲。

想起在西涼的一切,白少禮搖了搖頭,緣分,果然是上天註定的。

這麼多年來,耶律煦陽是第一個,讓熙雲動容的男人。

只是……

望着一臉平靜的熙雲,白少禮擡頭問道,“現在,你還以爲嘉敏喜歡龐將軍嗎?當年……”

熙雲搖了搖頭,嘴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不知道,總覺得當年他們應該是愛過的。但是,愛的感覺,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人能夠解釋。少禮,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平安。”

“可是熙雲,你能保證,見到他,沒有別的感覺嗎?”白少禮躊躇了一陣子,還是開口了。

熙雲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別的感覺?

有,也應該是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錯的人吧。

她嘆息着搖頭,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感慨,“少禮,你別忘了他是龐太師的兒子,菏澤的兵馬大元帥,手握衆兵,在軍中的威信可想而知。而我呢,卻是曾經權貴一時的賢王之女,這樣的兩個人,皇上和太后又不是得了失心瘋,怎可能容許我們在一起?別說如今那分感情已經事過境遷,就算是當年,我們也是不可能的。”

有些時候,有些緣分,早就註定了,她和他,註定是紅塵中的兩個過客,沒有未來。

白少禮低下頭去,“那麼,耶律煦陽呢?”他看着熙雲,眼神清澈的一如秋天的湖水,深深不見底。

而熙雲卻愣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耶律煦陽呢?

她愛他嗎?他們之間能有那樣的緣分一世斯守嗎?還是一如之前的那份感情,不過是一個擦肩而過呢?

她不知道,忽然迷茫起來。

可是很快,她便沒有時間再想下去了。

車馬迢迢,他們到了京城。

走的時候還是初春,空氣中有着氤氳的溼氣和寒冷,而如今,空氣裡蘊藏的,卻是絲絲的熱氣。

盛夏依然來臨,可是所有人的心,卻都冷的象結了冰。

而原本繁華的京城,或許是因爲近來太多的變故,竟然變得死氣沉沉起來,馬車經過的地方,竟然沒有一個人經過。

熙雲和白少禮疑心重重的望着冷清的街道,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

當車馬在賢王府門口停下的時候,白少禮和熙雲誰也沒有動。白少禮看着熙雲,用眼神詢問着什麼。

熙雲抿嘴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馬車再次奔跑起來,一刻不留。

而隱藏在王府暗處的人,看着飛奔而去的馬車,隨即一個手勢,他的身邊立刻多了一個人,但見他附耳在那人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點頭離去,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小半個時辰之後,熙雲和白少禮下了馬車,朝着一座古樸卻沉靜的宅子走了進去。

這裡,正是韓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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