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承認吧,你已經愛上我了



眼前的女人,一聲聲,說得並不重,可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猶如重錘般,沉沉地擊在譚惜的胸口。

心臟猛地緊縮起來。

譚惜微微閉上眼,只覺得胸腔裡盪漾着痙攣一般的疼痛。強忍了片刻後,她才輕輕地說:“我知道了。我以後會照顧好他。”

聽她這樣說,曾彤努力平穩了一下情緒,躬下身子說:“對不起,譚小姐,今天我多言了。晚上我去照顧周先生,您去休息吧。”

說完,也不等譚惜回答,她轉身就走向病房。

“曾彤。”

長長的走廊裡,譚惜孤立在那裡,連聲音都變得惶然:“他那樣的人,值得你這樣爲他付出衷心嗎?”

曾彤於是駐足。

“值得。”

空蕩蕩的室內,飄蕩着她的回聲,堅定而又柔軟,似是夾着絲道不清的情愫:“如果您真的瞭解他,就會明白,真的很值得。”

……

周彥召被判爲輕度燒傷,傷處多在下肢。爲了避免水腫,需要用病牀部件的牽引使下肢保持在比心臟高一點的位置。這樣一來,譚惜只有替他辦了住院手續。

曾彤始終不肯走,留在病房裡守了周彥召一天一夜,也許是前一天着急趕來淋了雨的緣故,這下,連她也病倒了。

譚惜勸了好久,她才同意到樓下的輸液室輸液休息。

可是除了曾彤,周彥召又不願讓別的護士碰觸他的身體。

沒有辦法,譚惜主動承擔了替他抹藥的任務。

把藥拿回房間,譚惜剛要推開病房的門,身後便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頭,原來是那個叫做易凡的醫生。

“我來看看他,”易凡朝她很禮貌地微微一笑,餘光卻瞟向房間裡,“他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爲昨晚的事情嗎?”

他的語氣明明很溫和,但譚惜還是禁不住紅了臉,爲了掩飾自己微窘的情緒,她只有低下頭,並不溫柔地回他:“因爲什麼都不重要了。”

這樣的態度,倒讓易凡不禁皺起了眉:“譚小姐,我想你一定是對他有所誤會。”

深深地呼吸,譚惜調整了情緒,擡起頭:“能有什麼誤會?”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易凡淡然一笑:“昨天你走以後,我問了醫院的人,他們說,確實曾開出一封病危通知給阿召。那是因爲他們整理檔案時搞錯了,所以,他並沒有騙你。”

真的是這樣嗎?

心裡微微一怔,短暫的停頓後,譚惜下意識地說:“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你會幫他這樣的人,當然毫不奇怪。”

說完她又暗暗後悔,這樣的話是否太過尖銳?

“他這樣的人?”對於她的指責,易凡卻似乎毫不在意,他仍舊謙和地笑着,“我想……我知道的他,跟你知道的他,似乎不太一樣。”

耳畔,似乎又響起昨晚曾彤的話。

“有什麼不一樣?”譚惜也擡起頭,好奇又有些倨傲地看着他。

易凡摸了摸鼻子,不禁笑了:“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的笑容如此明亮坦然,倒讓譚惜有了一絲相形見絀的感覺。歉意於自己確實不該遷怒於他,譚惜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問吧。”

易凡於是上下仔細打量着她,直到她被他看得臉頰微紅時,才緩緩地說:“上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的樣子已經心如死灰。可是這次我見到你,你卻好像已經活過來了。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你會憤怒,會擔心,也會感到受了傷害。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他的語氣明明很溫柔,卻像是一把溫柔的刀子,不知不覺地撬開了譚惜的心,露出一道狹小的口子。

雖然狹小,卻足以讓她心慌。

她不安地握緊了手中的藥瓶:“你到底想說什麼。”

緩緩收起笑容,易凡看着她,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意味深長:“只有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夠傷害到你。”

這句話,如同一記炸雷般,轟然落在譚惜的心頭。

愛上他,這怎麼可以?又怎麼可能?

短暫的慌亂後,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駁他:“你簡直是在說笑,他那樣對我,那樣對斐揚,我根本連恨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愛上他?”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對你,這樣對你的斐揚?”

耳畔是他清風般的聲音,明明很好聽,可譚惜卻覺得刺耳,她甚至轉過身,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然而,那個聲音卻不放過她,如同跗骨之蛆般地響在她的身後:“有時候,太過專情的人,反倒顯得無情了。”

譚惜暗暗按緊了掌心,彷彿這樣一來,自己的心也能跟着鎮定一些了。

可最終,她仍是忍不住地回首,並不友好地緊盯着他,她冷聲說:“你說話很喜歡拐彎抹角?”

易凡搖搖頭,語氣平和地說:“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我認識的他,既不懂得應該怎樣被愛,也不懂得應該怎樣去愛別人。但是,他的這種愛

纔是最真的!沒有僞裝,沒有欺騙,真真切切、切切實實。”

他微微挑起脣,淡淡的微笑似乎能將冰雪融化:“只可惜,很少有人懂得這個道理,非但被愛的那個人不明白,連去愛的那個人也不太明白。”

“愛?”

譚惜的脣色微微發白。

抿緊脣,她近乎倔強地回視於他:“他真的知道愛情是什麼嗎?他懂怎樣去愛一個人嗎?斐揚爲了我,可以拋棄所有放下所有,甚至是去死!斐揚用他的全部來愛着我,而周彥召……他只是用他的心機、用他的殘忍一點一點地挖空我。如果這樣也是愛,那麼,他的愛情也太可笑了!”

譚惜說着,忽然輕笑出聲:“如果你是他特意派來迷惑我的,很抱歉,他失敗了。他的溫柔陷阱,我已經上過一次當,絕對不會再上第二次。”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

然而,那個聲音卻仍舊懸在耳畔,不依不饒:“譚惜,我曾聽人說過你,他們說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你這樣的一個女人,能迷惑你的,就只有你自己的心。別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心,如同被釘在胸腔裡,剎那間停止跳動。

譚惜咬緊了下脣,短暫的停頓後,仍是一狠心,用力推開了門。

然而下一刻,她那推着門的手,卻僵在了那裡。

周彥召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他半躺在病牀上,脊背向後仰靠在身後的牀板上。似乎是痛極了,他薄脣烏青,緊緊地抿着,眼神也痛到渙散,細汗涔涔地落下來,浸溼了胸膛。

剛纔的話,不知他聽到了多少?

心裡驀然一揪,譚惜也顧不得許多了,拿着藥迅速地走過來。

把藥隨手放到牀邊,譚惜小心翼翼地替他搖下病牀,想讓他的下肢平躺下來,剛在想要不要叫護士來幫她。

一隻冰冷濡溼的手卻握住了她。

那手心滿是涔涔的汗。

冰冰涼涼的,如同是冬夜裡結冰的湖水。

“抹藥吧……”

面白如霜,周彥召握住她的手,有些吃力地說着。

明明應該是幸災樂禍的,可不知爲何,看到他這樣難受的樣子,譚惜的心卻如同被什麼狠狠地抽了一鞭。

下意識側過臉,她難得溫柔地輕聲問:“你現在可以嗎?”

“可以。”周彥召點點頭,汗依舊在落。

譚惜深吸一口氣,掀開薄被,一層層地拆掉那些黏在他皮膚上的紗布。儘管她的動作已經很輕了,儘管他強行忍着,可是他的雙腿,依舊是控制不住般的,痛得一陣陣顫抖。

很快,那雙被燙傷的腿露出來。

最嚴重的是關節處,已經難堪得了腫起來,小腿上也斑斕着數不清的小泡,看得人心中一刺。

閉了閉眼,譚惜咬牙,用清涼的藥膏一遍遍地擦拭他的傷處,試圖讓他可以稍微可以舒服一些。

可是,疼痛卻似乎並沒有得到太多得緩解,譚惜幾乎能感到,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

只是強忍着,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這份艱難的工作不知進行了多久,終於將他身上的患處全都塗抹乾淨,譚惜如釋重負地扶着他躺好了。

起身時,他冰冷的手卻握得她,將她握得很緊。

心內掙扎片刻,譚惜沒有抽開,重新坐回牀邊。

牀單和枕頭已經被汗水浸溼,她將他環抱起來,讓他半坐着,企圖替他換一個乾淨的枕頭。他卻靠在她的肩頭,微微喘息着,最後竟疲倦的睡着了。

牀頭,潔淨的百合正靜靜綻放着。

譚惜的手一時僵在了那裡。

經過一天一夜的折磨,懷中的男人臉色愈發蒼白,白得像是瓶子裡的百合花瓣,可他的嘴脣卻烏青,脣角有着細碎的乾裂,那樣病弱的模樣。

胸口驀然涌進一種叫做酸澀的滋味,譚惜微咬住殷紅的脣,深深呼吸,將他的後腦輕輕扶到換好的枕頭上。

靜靜地躺在那裡,他的睡顏疲倦而不安,又彷彿印着深深的落索。

那一刻譚惜忽然想,在他過去的生命裡,類似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時有發生?

可是爲什麼呢?

他看起來明明是那樣堅毅強悍的一個男人,爲什麼偏偏會發生這種事?他爲什麼不能強悍到底、冷硬到底,不去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這樣,她也好輕易地說服自己,不去同情他,好好地憎恨他。

“我認識的他,既不懂得應該怎樣被愛,也不懂得應該怎樣去愛別人。”

愛……

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種愛嗎?

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種人嗎?

譚惜默默地望着他。

良久。

久到她也漸漸困頓,趴在牀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雨依舊在落,沙沙的雨聲伴着風聲,就彷彿是行駛在暴風疾雨的海中。

譚惜也夢見了海。

細浪濤濤的海岸邊,她夢見那個永遠清遠淡漠的男人

,夢見他正深深地看着她,似是在對着她笑。

他笑得那麼可恨,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等她真的一刀刺進去之後,這人竟忽然變成了林斐揚!

血,泉水般的血,不斷地從林斐揚的胸口噴涌而出!流得那麼多,將他自己的人都淹沒了,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瞪着譚惜,看來是那麼悲傷、那麼痛苦……

譚惜也分不清這究竟是林斐揚的眼睛,還是那個男人的眼睛。

她怕極了,想叫又叫不出。

嫣紅的浪花翻涌着打過來,她的人似乎也要被這血水淹沒。

血很冷,冷得像冰,凍結在她的肌膚上。

譚惜全身都在顫抖,不停地發抖……

她仍佛聽到有個人在說話,聲音本來很遙遠,然後漸漸近了……很近,就像有個人在她耳邊大叫。

她忽然醒了過來。

夜已深了,周彥召還在睡。

窗戶不知何時被吹開了,風吹在她身上,冷得很,冷得正像是夢中的血。

她看着病牀上的人,身子還在不停地發着抖。

“只有在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夠傷害到你。”

這話也如同冷風般,猛然鑽入譚惜的耳朵裡。

她通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側過身,淚水卻莫名地落下。

她忽然覺得痛苦,因着越來越看不懂的他而痛苦,因着越來越模糊的自己而痛苦。

可是……

不,不行。

斐揚還在病牀上躺着,他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爲了她差點死掉,她還記得他最後望向她的那個眼神。

就如同方纔夢裡的一樣。

那麼悲傷,那麼痛苦……

而她……她愛的人是斐揚,她的心裡全都是斐揚。只能是斐揚,必須是斐揚!她怎麼能對傷害斐揚的那個人,起了惻隱之心?

怎麼能!

“你又哭了。”掙扎間,一隻手驀地覆住了她的,緊接着是他靜靜的聲音。

手猛然一顫,譚惜嚇了一跳,剛想要抽回。

他卻將她握在掌心裡,雖然不重,但仍舊緊緊地握着:“你在心疼我嗎?”

“嗯。”

她一怔,輕輕點頭,同時心裡豁然亮了起來。

對,她是心疼他。

也只是在心疼他,同情他而已。正常人都會有這種情緒的,不是嗎?

“你——在心疼我嗎?”

周彥召凝視着她,屏息着,低低地又問了一次,空氣裡一下子靜得出奇。

譚惜終於回頭,望着他,她放棄了抵抗自己的內心,任由眼神將她的憐憫之意流露了出來:“是的。”

可是周彥召的眼神卻驀然暗了下來。

彷彿是看透了她的內心,他緩緩鬆開她的手,側過臉,聲音低得猶若喃喃:“爲什麼?”

十指錯開的剎那,譚惜的心中也漫過一絲淺淺的落寞,猶如潮退。

拭去眼角的淚,她低頭,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輕聲說:“你不是要我快一點入戲嗎?我已經決定了,我會好好配合你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跟你鬧了,也不會再去找斐揚。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你讓我做你的情人,我就做你的情人,你讓我做你的未婚妻,我就做的你未婚妻。”

剎那間,房間裡靜極了。

如同是消了音的電影,又如同是黑白的默片。

可這靜謐卻像是針,針針穿漏着譚惜的心。

“怎麼了?”

“我已經聽你的話,好好地入戲了,你難道不高興?”

等了許久都得不到他的迴應,譚惜有些懊惱地咬了咬脣,把頭扭過去。

就在這一刻,她的脣被人吻住了。

他輕輕吻住了她。

寧靜幽暗的房間裡,窗外是叮咚的雨聲,天光很淡,廊燈昏黃。

他的嘴脣仍舊冰冰涼涼,一如記憶裡的滋味。可是這一次,這一吻,卻又彷彿跟記憶裡的任何一次都不大一樣。

他仍舊看着她,深深地看着,而那如夜的黑眸裡,彷彿映入了一抹不同尋常的感情。

一種讓譚惜闇然心驚的情愫。

在夜場裡的時候,曾有久經情場的姐妹告訴她,男人只有愛不及防的時候,纔會露出這樣深而痛的溫柔眼神。

——可是,爲什麼她會遇到這樣一個例外?他明明不愛的,爲何也可以擁有如此多情的眷顧的眼?

心沉痛地跳動着,呼吸都快要停止,譚惜緊繃着自己的身體,他終於鬆開了她。

雨夜。

兩個人的影子斜映在微涼的地面上。

他拉住她的手,聲音清淡得如同窗外的風:“譚惜,你愛上我了是不是?”

譚惜只覺得自己的心波也被這陣風吹開了,一瞬間已是巨浪鋪天。

“不是。”她倉惶地擡頭反駁。

“承認吧,”他手腕用力,將她的身子拉近了,“你已經愛上我了,是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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