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錦城鑽進書房。他開始拼命工作。葉青璇端茶送水或者就躺在一邊的沙發上看他工作。言錦城一旦認真工作就會忘記時間,一直忙到深夜。葉青璇早就睡着了。工作已經完成,言錦城伸了一個懶腰,才注意葉青璇。言錦城抱起她送回房間,小心地替她掩好被角。
他洗過澡後,換上柔軟的睡衣,成八字形趴在舒適無比的牀上。由於巨大的工作量,他一沾上枕頭就着了,而且不一會兒就輕輕地打起呼嚕。
“咚”“嚓”不絕於耳的嘈雜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地響亮。言錦城翻了個身,順手用枕頭蓋住腦袋。聲音依然存在。他睜開眼。聲音更加真實。他確認自己是出於現實而不是夢境。偌大的房子很深的夜,聲音叩擊着人心。言錦城心跳加速。是小偷?
他爬下牀,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手電筒。他打開它,。暗黃色的光束筆直地穿過黑暗,劃出一條通道。他儘量把重心向上提,讓自己的移動處於靜音狀態。
要不要帶上武器?高爾夫球棍或是雨傘?
可是這些東西對人也許有用對鬼沒用。
奇怪。他怎麼會想到鬼怪?
真是應證了俗話“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他這個做了虧心事的人現在害怕鬼敲門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世上哪來的鬼怪?不過是人嚇人而已。他扭動門鎖,只留了一條縫,側身鑽了出去。他打着手電筒四下找了一圈。沒人。他鬆了口氣。聲音就在這時忽然消失。他就承認自己一定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他決定回房繼續睡他的覺。
突然,“滴答,滴答”聲不斷響起。似乎就在不遠處。他循着聲音走去。
就是這裡!他停下腳步,慢慢推開門。裡面一片漆黑。他的手沿着牆壁向上摸索。開關應該就在左上方。
“啪”燈被打開,頓時驅散了黑暗。尚在滴水的水龍頭讓他再次鬆了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大概是他自己忘了關上。或者是葉青璇?
他暗暗覺得好笑。疑神疑鬼的。
“咚”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撞到,然後是門鎖轉動的聲音,接着“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他不禁一凜。聲音是從葉青璇的房間傳出的。他的心像是被鐵錘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疾跑向葉青璇的房間,手電照進去,白色的大牀上空空如也。房間的窗戶被打開,風吹動白色的紗簾,彷彿幽靈在漂浮。
“叭嗒叭嗒”是誰在樓梯上走?言錦城衝到樓梯口,一團白色在向下移動。定睛細看是人。孱弱的身形和一頭烏黑的長髮,言錦城再熟悉不過。
“青璇!”他喊着,葉青璇不理,繼續下樓。停在最後一級臺階。
她很不對勁。言錦城追上她,又叫了一遍。葉青璇恍若未聞,眼神空洞,直直地看向遠處。言錦城看過去,什麼都沒有,那麼她在看什麼?不對,她什麼都不在看。言錦城急切地重複着葉青璇的名字,而她依舊毫無反應。
他打開客廳的燈,一下子宛如白晝。葉青璇晃了晃腦袋,雙眼被光線刺痛,眨了眨才睜開。她奇怪地看着滿臉汗水的言錦城:“這麼冷的天,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言錦城抓住她的手,“青璇,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她“咦”了一聲,“我怎麼在這兒?”
“你好好想想。”
“我記得我在書房看你工作,然後”葉青璇搖搖頭,後面的事,她怎麼記不起來了。
言錦城接過話:“然後我送你回房休息。”
“那也是你帶我下樓的?”
“不是。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葉青璇看向貓頭鷹掛鐘,“凌晨三點?!這麼晚?!”她害怕起來,縮着身子。難道她在夢遊?
言錦城把她攬在懷裡。她一定嚇壞了,雙手冰冷冰冷的。
“我是在夢遊。對嗎?我以前從來沒有夢遊過。”她掩住臉。淚水從指縫間蔓延開來。
言錦城感到心一陣微微刺痛。是他的錯。她纔會變成這樣。以前的葉青璇不會這樣脆弱。至少她一直以她堅強的一面示人。
“你把我送走吧。我太可怕了。”
言錦城輕斥:“胡說什麼!”他愛她而且他欠她。他更加用力地抱緊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逃離。
“那你就把鎖在房裡。”葉青璇很無助。
“這些都沒用。你只是這一陣子壓力太大。不用太久時間,自然而然就會好的。”
“真的嗎?”
“我怎麼會騙你?”
“你總是騙我。”
言錦城信誓旦旦:“呃,總之這一次不騙你,我保證。”其實他也是說些安慰的話。
葉青璇依偎在他懷裡。言錦城哄着她回去睡覺。
他一直看着她睡下。幾綹髮絲因爲緊張過度兒被汗水濡溼粘在額前。言錦城伸出手撫平,留戀地停留在她的面頰上。葉青璇的手緊緊地拽着言錦城的衣角不放,像一個迷路的小孩。是因爲無比確認他在身邊嗎,她緊皺的眉頭漸漸放鬆,細微的鼾聲響起。她對他的依戀讓他歡欣。她靜好的睡顏讓他前所未有地滿足。這樣就足夠了。他又一次動搖。他是不是錯了。不。他當然沒有錯。以報仇爲名,他繼續忽視內心越來越強烈的負罪感。
他幾次想掰開她的手,終是不忍驚醒她。他無奈地聳聳肩。今晚只能在椅子上將就了。他疲倦到了極點,儘管椅子硬邦邦的,坐姿不穩,他仍然很快睡着。
本應該睡着的葉青璇突然睜開眼,全無睡意。她根本沒有睡着。所謂的夢遊不過是她策劃的一場好戲。
她看着疲倦的他,不禁回想起他剛纔真心實意的慌亂。
眼中的戾氣慢慢消退,柔和得與窗外的月色無二。她的手不禁伸向他的臉龐。只差一釐,卻按捺下,重又收回。她泫然欲泣,咬咬牙,轉過身閉眼,慢慢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