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柔軟乾淨的牀鋪上,面前是最最熟悉的溫柔笑顏。
“大哥?”他嗓子啞得厲害,心情卻極激動,“真的是你?你一直在地府裡等我?爹在哪裡?我幹了這麼多蠢事,還以爲你們不要我了……”
他斷斷續續的說下去,又哭又笑,結果額頭上很快就被扇柄敲了一記。
擡頭,只見李鳳來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懶洋洋的說:“笨小子,好好的嚷什麼嚷?你還沒死呢。”
咦?
林躍呆了呆,伸手去摸他大哥林沉的掌心,果然是溫熱的。
大哥活生生的坐在面前,沒有死?!
他一時激動,掙扎着想坐起來,結果牽扯到胸口的刀傷,馬上又倒了回去。
“你們都沒死?”林躍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茫然,“地牢明明被燒掉了,怎麼會……?”
林沉笑着替他蓋好被子,柔聲道:“其實,我們當天夜裡就已經逃出魔教了。只不過你當時昏了過去,又被那教主抱着,實在救不出來。我爲了顧全大局,只好帶着大家先走了。後來雖然一直想辦法救人,但魔教守備森嚴,根本闖不進去。”
“沒錯。”李鳳來點了點頭,在旁附和道,“你大哥在外頭守了半個多月,整日茶不思、飯不想,連牀也不給我上……”
“咳咳。”林沉轉頭瞪他。
李鳳來嘻嘻一笑,立刻改口道:“幸好我輕鬆卓絕,人又聰明,最後終於想法子救你出來了。”
林躍聽得一愣一愣的,始終有些迷茫:“可是我明明刺了自己一刀,怎麼會沒有死?”
李鳳來朝林沉使個眼色,笑說:“忘了我有個神醫朋友麼?多虧他妙手回春把你治活了。我費了這麼多心思救人,總該叫一聲好哥哥了吧?”
林沉則伸手摸了摸林躍的臉頰,目光盈盈的注視着他,輕嘆道:“都是大哥的錯,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林躍心頭一蕩,溫溫軟軟的情緒擴散開來,忙道:“錯的人是我!我幹了這麼多蠢事,害你跟爹擔心了。我以後定會乖乖聽話,再也不惹你們生氣。”
說到動情處,眼眶又紅了起來。
聞言,林沉眸底閃過一抹異色,試探着問:“包括……忘了那個人?”
林躍怔了怔,不說話。
胸口隱隱作痛。
是因爲受傷的關係,還是因爲徐情?
他閉一閉眼睛,深吸幾口氣,低低的應:“正邪不兩立,何況那個人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以後再也不會想他了。”
話剛說完,心底的那個聲音便又響起來,叫囂着說:喜歡他!
林躍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把徐情的身影趕出腦海。
就算喜歡又怎麼樣?這份心意永遠無法傳達過去,而且,還有這麼多阻礙擋在眼前。
喜歡他。
忘了他。
在林沉的細心照料下,林躍的傷勢很快就好轉了起來。
他雖然經歷了這一場磨難,性情倒沒什麼變化,身體一痊癒,便又蹦蹦跳跳的四處亂跑,眼眸亮晶晶的,笑顏燦爛。
這段時間,那個相貌俊美的秋水莊少莊主一直呆在揚州。林躍不可避免的跟他見了幾次面,後來曉得那人名喚沈若水,雖然瞧起來傲氣十足,功夫卻同他半斤八兩。
兩個年輕人歲數相仿,武功相若,而且又志同道合——都很討厭李鳳來那個無賴,時常湊在一塊大罵。罵着罵着,竟然就此成了至交好友,有空時便一起在揚州城閒逛,美其名曰“行俠仗義”。
這日春光大好,沈若水又來找林躍玩兒。
林躍正閒着無聊,自然高高興興的同他出了門,一路東走西逛,玩得甚是開心。只是想到他爹正爲了大哥跟李鳳來的事大發雷霆,總難免有些擔心。
不料沈若水竟也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嘆上幾口氣。
林躍知他心思,忍不住問一句:“還沒跟你師兄和好?”
“哼,”沈若水不耐煩的撇了撇嘴,道,“那傢伙竟然跑去教林家小姐功夫,打死也不理他了。”
“咳咳,”林躍摸摸鼻子,忍不住提醒道,“林家小姐今年只有十歲。”
這醋吃得也太沒道理了吧?
誰知沈若水竟眼睛一瞪,認認真真的說:“現在雖然只有十歲,可保不準將來會不會喜歡上他。我認識師兄的時候還不過七歲呢,結果還不是給他騙上手了?”
“……”林躍窒了窒,一時無語。
沈若水也不願多提這事,只乾脆挽了林躍的胳膊,繼續前行。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走着走着,林躍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儘管走在熱鬧的人羣裡,卻總感覺有一道視線纏在自己身上,極不舒服。
他於是頻頻轉頭張望。
怎知不看還好,一看就出了事情。
……又瞧見一道酷似徐情的身影。
這幾個月裡,他動不動就會眼花,時常以爲自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沒錯,雖然沒有說出口來,但他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徐情。
然而那個人遠在西域,怎麼可能出現在揚州?
心裡這樣想着,卻還是掙脫了沈若水的手,轉身追上那道身影。
明知只是太過想他,明知只是自己眼花,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像從前的許多次那般,一直一直的追上去。
“徐情!”
他大叫,但是環顧四周之後,全部都只是陌生人。
果然,又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