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公園位於澤川市西北方向,相傳是前清某位官員的私邸花園。建築上很是借鑑了蘇州拙政園、獅子林的意境手法,模仿得雖不夠精緻完美,卻也自有一股雅趣。
近些年來,政府對花園稍加改造,取名陶然亭公園後對民衆開放,每日裡參觀者是絡繹不絕。只不過由於近期局勢越來越趨於緊迫,大家再沒有了逛園賞景的閒情逸致,陶然亭也就安靜下來。加上又正值冬季,目所觸及全是一派凋零落敗之象,裡面更是疏疏落落的沒有幾個遊人。
詡凡提早一個多時辰就到了陶然亭,默默地躲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就在昨天,李詠晨回來後向他詳細描述了那場不甚樂觀的見面。他聽了,並無太多意外,只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有沒有告訴她明日下午我會在陶然亭等她?”
“說了!不過我不敢保證她一定會去,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她會來的!”他自信地說。
李詠晨沒法理解他的自信從何而來,以他的直覺,柳情斷不會前往,詡凡根本是在做無用之功。
已經兩點四十分了,詡凡把目光投向了剛剛停在路邊的一輛黃包車,可惜車上是一名男子。他失望地垂下眼瞼,自我安慰道:時間還早!二十分鐘的時間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被這種一分一秒地等待煎熬着。
終於,三點鐘了。他熱切地、緊張地四面張望着,公園的門前、四周一無所有。他沒有放棄,仍滿懷信心地翹首企盼。也許只是路上耽擱了······或是有什麼突發事件······他幫對方編造着各種理由開脫,同時對自己也是種開解。
很快,三點半鐘、四點鐘,時間飛輪快速轉動得超乎他的想象。當腕錶上的時針指向了五點鐘時,他頹然像被抽空了一樣倚在牆上。她不願意見他,即便是那天他冒險地強吻進而證明了她的心之後,她依然如故。她依然固守着自己愚蠢的準則,那怕結局是兩敗俱傷。
天漸漸暗
了下來,暮色四合。詡凡上了車,身體一靠上座背就癱軟下去,一個下午的等待令他疲憊之極。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用盡全力地發動了車子,失落地離開了陶然亭公園。
柳情陪歐建培參加一個宴會,但她一直表現地心事重重、萎靡不振。回公寓的路上,歐建培關心地問:“你不舒服嗎?一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哦,我有些頭痛!可能是昨晚着了涼,總感覺頭暈沉沉的!”許是臉色真的很糟,歐建培很體貼地說:“病了又何必非要逞強去宴會呢?老王,”他叫着前面的司機,“柳小姐不舒服,你快點開趕緊送她回去休息!”
回到公寓,歐建培吩咐李嫂熬了一碗薑湯,親自服侍柳情喝下去,一會兒,見她臉色稍霽,又柔聲安慰了幾句,這才放心離去。
“歐建培待你真是不錯!”李嫂中肯地說。
柳情沒有答話,身體靠進沙發裡,眼神一片迷茫。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爲產生了由衷的厭惡,這使她再不能坦然地面對生活,她像被陷在了漩渦裡難以自拔,也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作繭自縛。
忽然,急切地砸門聲讓主僕二人倏然一驚,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柳情想了想,對正要去開門的李嫂制止道:“別理他,是廖詡凡!”
李嫂聞言停住腳步。可是敲門聲仍在繼續,且聲音越來越大,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勢。“小姐,讓他進來吧!有話就當面講清楚,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
柳情不好再堅持,默許了她的話,李嫂見狀跑過去拉開房門把人讓了進來。
詡凡不安地打量着坐在對面的柳情,剛纔不顧一切砸門的衝動現在已經一絲不剩了。他甚至有點心虛,這麼晚硬要闖進別人的家,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行爲跟無賴差不了多少。
“說吧,你這麼晚跑來究竟要幹什麼?”柳情冷靜地問。
“下午,你爲什麼失約?”詡凡悶聲反問。
“哈!我答應過你一定要去
嗎?廖先生,你這個人真是好笑,總喜歡自作主張地決定別人的事情,你就從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流霜,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已經過了這麼久,你就不能試着原諒我麼?”
“廖先生,我再重申一遍,我是柳情!請你今後不要亂了稱呼!”柳情狠心地說。
詡凡悽然一笑,道:“就算你改了名字,就能連心也一起換了嗎?不管你多麼地想變成柳情,你的心還是葉流霜的!”
“不要再提葉流霜!”柳情暴怒地喊,“葉流霜早已經被那場大火燒死了!對了,這一切還都要歸功於你不是嗎?”
詡凡被逼問得啞口無言,那場大火就是他和流霜之間的死結,想要解開真是勢比登天。
“廖先生,”柳情站起身來,有意地說,“夜已經很深了,你一個有婦之夫呆在這裡恐有不妥?門在那邊,請自便!”
詡凡越過了面前的茶几,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連彼此的心跳聲、呼吸聲都清晰可聞。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眼,低聲懇求着:“不要嫁給歐建培!”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
“我要怎樣纔算有資格?”
“從你娶了歐楚君那天開始,你就失去這種資格了!”
“難道你不清楚我爲什麼會娶楚君嗎?如果我早一天認識你,就算用槍頂着我的頭我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柳情的眼圈開始泛紅,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嘴脣嚅動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們不要在相互折磨了!”詡凡不失時機地說,“有些悲劇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放手,一切還可以重來!”
“重來?怎樣重來?”柳情酸楚地說,“有太多的事根本沒有機會重來,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奢望罷了!”
詡凡心悸地望着她,真真無言以對。當愛情已經成爲桎梏,註定你將無法逃離,曾經的山盟海誓則更像一場失去了主題的遊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