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煉器師的技巧,都是從古籍中學來的。
他們尊崇古時先賢的智慧結晶,將其奉爲神聖而經典的煉器教科書,大到每一個動作,小到每一刻的呼吸、心跳,都如古籍記載的那般,控制得毫無二致。古籍上如何記載,他們便如何練習,再加上他們的老師在一旁教導、解說,加深他們對這些技巧的理解。
如此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形成了當今天下的煉器體系。
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些古籍上記載的技巧是否規範,因爲沒有人敢懷疑先賢的智慧結晶!
正如地球華夏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人敢懷疑論語,因爲那是孔聖人的智慧結晶!
人們寧願相信數個時代累積起來的幾十億人口的智慧累加也不及孔聖人一人,也不願意相信其中一些不適合當今時代的論點是錯誤的、不適用的。尤其是對於許多研究古文學的學者而言,更是容不得任何人對論語的批判,他們恨不得與其拼命,去維護所謂的正統。
煉器師們也一樣,他們對先賢的智慧,已經達到了盲目信任的地步。
但今天,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說古籍記載的技巧竟然不規範!
這是多麼荒誕而滑稽的笑話!
露天大會場裡響起了一片嘈雜的嘲笑聲,人們用看傻子、瘋子、白癡一樣的目光看着林風,一種莫名的驕傲在心中默默滋生着。
連諸多煉器閣成員,都不禁茫然地看向林風。
他們自出生以來建立起來的煉器觀,經歷了無數年的風吹雨打,牢固得無法想象,絕不是隨便一句話就能打破的,即使這個人是林風,是被譽爲遂央境亙古第一天才的林風!
蛤蟆王的臉色很難看,他想不到林風會這麼大膽,乃至狂妄。竟敢懷疑古籍記載的技巧!
“他難道以爲自己比無數代先賢還厲害?”煉器技巧是由數百、數千乃至上萬代的天才煉器師共同努力形成的智慧結晶,林風即使號稱亙古第一天才,但他只是一個人,又如何比得過一代又一代的天才累加?
純陽的神情也凝重起來:“他這是在向古時所有先賢發起挑戰嗎?”
旁邊的葛天放也感到一陣心驚肉跳。他萬萬想不到林風會提出如此大膽而荒誕的言論,想不到林風會不按常理出牌。這件事如果不處理好,將會引發尤其嚴重的後果,使得林風自己,乃至煉器閣。都將成爲全天下煉器師的公敵!
他心裡不禁深深憂慮起來。
“他究竟是天才,還是瘋子?”葛天放深吸一口氣。
然而,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在未成功之前,每一個天才都被人們當成瘋子,因爲他們提出的論點太前衛了,超出了同一個時代的人們的承受極限,無法被人們所接受,所以他們是瘋子,而當時代變遷。他們提出的論點逐漸得到了證實,終於得到了人們的認可,於是,他們搖身一變,成了天才。
所以,很多人活着的時候是瘋子,死了才成爲天才。
葛天放有種想阻止林風繼續說下去的衝動,因爲他不知道下一刻林風嘴裡會蹦出什麼話來,是否會引起更大的震動。
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在大會場裡形成一個聲浪漩渦。而林風,正處於漩渦中心。
過了許久,這嘲笑聲,才慢慢平復下去。而人們看向林風的目光,更加不屑了。
“笑完了嗎?”林風平靜地注視着下方的煉器師們,不惱不怒,那清澈的目光,彷彿在看一羣叫不醒的裝睡的人,讓人感到彆扭、不舒服。“如果笑完了,那我們繼續。”
“夠了,林風!”
蛤蟆王緩緩站起身,微眯着眼睛,沉聲道:“我承認你是個了不起的天才。但請你不要詆譭偉大先賢的智慧結晶!須知,你能成爲一名煉器師,能揚名天下,能成爲這個時代的寵兒,所依靠的,便是偉大先賢創造的技巧!你能有今日成就,所依靠的便是它,而現在,你卻又詆譭它!你不覺得可笑嗎?”
他剋制着自己的憤怒,竭力地保持着平靜。
但別人可不會顧忌這麼多,他們彷彿在看一個跳樑小醜,肆無忌憚地譏諷、嘲笑。
“你誤會了。”林風搖搖頭,“我並沒有說過古籍記載中的技巧是錯誤的。”
蛤蟆王強忍着沒有發作,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古籍記載的技巧沒有錯,錯的是學習這些技巧的人。”
沒等林風說完,下方又是一片譁然。
林風這話,無異於公然質疑他們的學習能力,質疑他們的智商,至少表面上聽上去就是這個意思。
在場的煉器師,最差也是地級高階煉器師,是遂央境無數煉器師中的天才,他們是遂央境乃至全天下最巔峰的存在,他們常常爲此驕傲、自豪,這樣的成就,即使再謙虛的人,也頗爲滿意,但現在,他們卻遭到了質疑!
一瞬間,他們便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戰。
人們紛紛站了起來,大聲反駁,乃至謾罵,發泄着內心的憤怒、不滿。
要不是旁邊站着許多煉器閣成員,阻止他們進一步的動作,恐怕他們早就衝上臺教訓一下站臺上那個狂妄自大的年輕人了。
即使如此,他們依舊大聲怒斥,以泄心頭之恨。
大會場入口處,三長老等人震驚地看着林風,他們沒想到,林風越來越大膽了!
“哈哈哈哈!”蛤蟆王怒極而笑,“林風,你的意思是,是我們太笨,沒學懂那些技巧嗎?”他雖然在笑,但他的聲音,卻令人寒冷徹骨。自打成爲天級高階煉器師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受到別人的質疑,而這個人,還是一個年輕後輩。
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葛天放暗暗焦急,在一旁小聲勸道:“蛤蟆兄,冷靜,冷靜。”
純陽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的養氣功夫,漸漸不夠用了,因爲林風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到他的底線。
“林風,看在葛兄的面子上,我不動你,但希望你以後別再這般胡亂行事了。”純陽緩緩道。
所有人都質疑林風,無論是下方的煉器師們,還是煉器閣的成員們,無論是位列遂央境巔峰的三大匠神,還是普普通通的一員,一剎那,林風彷彿面對着全天下的質疑,承受着一個世界的嘲笑,那鋪天蓋地的聲音,將站臺上平凡的孤獨身影淹沒了。
“你們怕了。”
在混亂嘈雜的聲音中,一道平靜中帶着一絲譏諷意味的聲音,傳了開來。
這聲音很低沉,如同細雨一般,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浪潮中,但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整個露天大會場突然一靜。
旋即,那一道聲音的音調提高了一絲,依舊重複着那句話:“你們怕了。”
臺上。
一頭烏黑長髮的林風,緩緩擡起頭,嘴角揚起一抹莫名的笑容,不知是嘲笑,還是自嘲。
漆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亮光,目光從左到右,緩緩掃過每一個煉器師,令人沒來由地心裡一慌。
本想阻止林風繼續說下去的葛天放,鬼使神差地閉上了嘴巴。
“他想做什麼?他難道嫌命長了,想與全天下的煉器師對抗嗎?”
所有人心中都生起一絲疑惑,憤怒的同時,越發不明白林風究竟想做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是在玩兒火嗎?
他難道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他難道真的瘋了嗎?
是誰給了他對抗全天下的勇氣?
“你們怕了,因爲你們的直覺告訴自己,真相即將被揭開,所以你們怕了,你們不願意承認,不敢接受事實。”林風依舊是那麼的平靜,彷彿只是在吃飯喝水一般,“你們越憤怒,反駁得越厲害,你們心裡就越慌張。”
這一道輕揚的聲音,在大會場裡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