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鋼鐵護牆的輪廓越拖越長,最終灑落在了遠方的流霽兵團營地之中,營盤裡到處都是士兵的操練聲與戰馬嘶鳴聲,大戰在即,流霽兵團上下二十萬人都已經摩拳擦掌了。
中軍帳內,一羣高級將領端坐兩側品茗碎鼎界的茶品,熱氣繚繞,清香撲鼻。
北冥桓坐于帥位上,道:“我們的糧草與輜重很快就能準備完畢,諸將認爲接下來一戰當如何?”
一名副統領級將領抱拳笑道:“我帝國大軍所到之處賊軍望風披靡,秦帝國的軍隊已經是驚弓之鳥,不值一哂,只等元帥的進攻鼓聲一向,我們便能擊破鋼鐵護牆,橫掃秦帝國全境。”
另外一箇中年將領也笑道:“沒錯,天霽龍騎團與天霽獸騎團舉世無雙,又有元帥親自統領,必然能橫掃碎鼎界的蠻夷,將這片大好河山納入我天霽帝國版圖之中。”
其餘衆將和謀士也紛紛稱頌功德。
唯獨弓尚明沉默不語,只是抿着茶笑而不言。
“先生爲何不說話?”北冥桓道。
弓尚明輕笑:“我看諸位將軍信誓旦旦,志在必得,總感覺秦帝國鋼鐵護牆後的數十萬大軍猶如土雞瓦犬一般的不堪一擊,既然如此的話,我這個行軍參事也就沒有什麼用了,就讓諸位將軍用吐沫星子擊敗風繼行的大軍便是了。”
一羣將領的臉色都頗爲尷尬,弓尚明短短几句話卻像是火辣辣的耳光一樣打在他們的臉上。
“先生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計較。”北冥桓笑道:“先生還是說說您是怎麼籌謀的,關於攻打洛河口要塞的事情。”
弓尚明沉吟一聲:“元帥,洛河口要塞是由秦帝國的信王風繼行親自指揮的,據我所知風繼行是一位文武全才的統帥,與林沐雨合稱爲帝國雙璧,曾經在稻江、嶺南等地多處戰役中取得曠世奇功,而且風繼行擅長防守戰與平原戰,鬥陣之能尤爲突出,遠不是他的海戰能力可以相提並論的,我們如果輕敵認爲風繼行不堪一擊的話,那我們就有可能嚐到跟黑石帝國一樣的苦頭。”
“弓先生,你不要危言聳聽!”一名老年將領大聲呵斥道:“你一副黃口白牙在這裡言辭鑿鑿,豈不知是亂了軍心,論軍法,早該把你拖出去斬了!”
弓尚明將袍袖一振,淡淡道:“那就請元帥把小生推出去斬了便是,用我這顆頭顱爲三軍祭旗。”
“哎,先生不要說這種氣話,劉老將軍也只是心直口快而已,還望先生不要跟他一般計較!”北冥桓打圓場道:“此時此刻我等備受皇恩,還望大家團結一致,以大局爲重。”
北冥桓不是不知道,弓尚明胸懷韜略、腹有良謀,但也是一個十分孤傲之人,他自小就被同輩所看不起,吃盡了苦頭,也養成了這種針鋒相對的個性,容不得他人的一點非議,但北冥桓也知道,這次遠征武力靠軍隊,智謀卻一定要靠弓尚明,這也是皇帝北冥淵臨行前再三吩咐的。
弓尚明拱了拱手,道:“元帥所言極是,依小生所見,洛河口要塞內囤積了五萬精銳禁軍與神威營等,昨天又有二十萬妖族軍和五萬鎮國軍進駐,加上原先的軍隊,他們在洛河口要塞內足足囤積了四十萬大軍,是我們的兩倍,況且洛河口要塞屬於鋼鐵護牆的防禦工事,他們至少在那裡設置了數千門魔晶炮,元帥您也看到了,魔晶炮的威力何等狂猛,一旦我們的龍騎士戰陣被破壞必然會損失慘重,而且論鬥陣,風繼行深諳乾坤戰法、虛實戰陣等碎鼎界流傳已久的戰法,而我軍之中卻鮮有深諳戰陣之人,我們如果擺不出像樣的戰陣來,如何跟他們對壘?難道只是依靠龍騎士和虎豹騎的強行衝刺嗎?”
說着,弓尚明淡淡一笑,道:“恐怕我們許多將軍還認爲自己百戰百勝吧?區區的通天行省原本就沒有太多的駐軍,各地州府的軍隊都是一些烏合之衆,我們至今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陣過秦帝國的正規軍,只是一路偷襲得勝,你們竟然就敢沾沾自喜,小生頗爲你們感到有些悲哀啊!”
一羣將領被說得面紅耳赤,但卻無人能夠反駁,正如弓尚明說的那樣,一路而來,流霽兵團從來對陣過秦帝國真正的主力軍團,甚至就連龍膽營也只是化整爲零的遊弋作戰而已。
北冥桓沉吟不已,沒有說話。
弓尚明繼續道:“在我軍來碎鼎界之前我就多方瞭解過秦帝國的軍隊,論奇謀制勝,當屬秦王林沐雨爲其中之最,但論擺陣迎敵、衝鋒對壘,恐怕秦帝國的第一名將當屬風繼行了,風繼行不除,我軍很難在攻堅戰中佔到任何一絲便宜。”
“先生的意思是?”北冥桓淡淡問道。
弓尚明的眼中掠過一絲寒意,放下茶杯,撫掌道:“流霽兵團只不過是帝國的四大兵團之一,我們遠道而來原本就是疲勞之師,小生看來,能用最小的力量除去最大的敵人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風繼行雖然擁有一枚仙鑄之格,但本身的修爲只在17重洞天而已,如果元帥狠下殺心,不妨帶領幾位龍騎將大人喬裝打扮進入洛河口要塞,尋找機會殺掉風繼行,只要風繼行一死,便大局已定了,林沐雨一個人是無法逆轉乾坤的。”
“刺殺風繼行嗎?”北冥桓沉吟一聲,道:“區區的一個聖武尊,即便是擁有仙鑄之格也實力有限,本帥一人便可。”
許川急忙抱拳道:“元帥不可輕動,您是三軍統帥,自該鎮守三軍,這件事就交給屬下和雷文大人去辦吧!”
“不,我跟你們一起去,以策萬全,這次我們去洛河口,勢必要摘下風繼行的頭顱方能回來。”
“那……那好吧。”
許川抱拳一笑:“沒有想到這風繼行能有那麼大的面子,區區一個神尊卻要動用我們一個聖武神、兩個聖武王一起動手。”
弓尚明道:“元帥,洛河口要塞的糧草大部分都來自於冬霜城,還有士兵所需要的肉食、蔬菜等也全部來自於冬霜城下轄的鎮子與田地,爲了不要打草驚蛇,元帥可以帶着兩位龍騎將大人一起喬裝成菜農,隨着那些菜農一起進入要塞,該動手時方纔動手。”
雷文一愣:“真的一定要喬裝菜農嗎?”
“要。”弓尚明的聲音不容置喙。
北冥桓微微笑道:“先生是軍師,那就一切皆聽從先生的。”
說着,北冥桓站起身,解下自己的佩劍,雙手捧到弓尚明面前,道:“在本帥離開之後,權請先生主持所有軍務,直到本帥回來爲止,所有將領聽令,必須對軍師的話言聽計從,否則軍師有先斬後奏之權!”
一羣將領紛紛應諾。
……
夕陽尚未完全落山之際,洛河口要塞南方,人羣絡繹不絕,許多推着獨輪車、趕着馬車拉貨的商旅與平民前往鋼鐵護牆的方向,畢竟四十萬大軍,全靠冬霜城的糧草運輸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風繼行下發詔令,在鋼鐵護牆的南方設立市場,平民與商旅送來物資,軍方派人選買,如此一來倒是讓這裡顯得十分繁華了。
叢林中,三聲慘哼消失在風聲裡,未幾,三個壯漢身穿着樸素的菜農衣物走了出來,各自手裡都挑着擔子,正是北冥桓、許川、雷文三人,並且三人都將自身的氣息降低到了極點,以至於他人很難洞悉到他們的神境氣息。
“元帥,我們那麼費時費事,到底是爲什麼啊?”雷文有些埋怨的說道。
北冥桓淡淡一笑:“軍師這麼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你以爲我不想從天而降殺掉風繼行嗎?只是不要小瞧了碎鼎界的修煉者,據說他們有一個極強天道之格的修煉者名爲屈楚,還有一個東天界諦臨的廢神歐陽嫣,都是十分厲害的人,一旦我們大張旗鼓的刺殺,反而可能會招致失敗。”
“屬下明白了。”
“走吧,趁着天還沒黑。”
“是!”
三人繞開集市,挑着擔子經過城門的查驗進了要塞,只見要塞裡到處都是鐵蹄縱橫的聲音,訓練場內塵土飛揚,每個校場內均有數千士兵在操練戰陣,或手持長矛,或手持盾牌,一個個戰意高昂,戰陣的演變玄妙無比,看得北冥桓暗暗心驚,弓尚明所言非虛啊,這個風繼行論軍事才幹放眼整個天極大陸恐怕都很難找出第二個來。
“喂,你們看什麼看?幹什麼的?”
遠方一列騎兵疾馳而來,爲首的是一個手持戰刀的大漢,正是章煒。
“大人,我們是本地的菜農。”
許川操着本地人的口音道:“這不,挑些菜進城來想換些銅茵幣養家餬口。”
“哦?”
章煒皺了皺眉頭,道:“剛好帥府的伙房缺幾個切菜的幫手,你們的手腳麻利嗎?”
“麻利,肯定麻利。”許川忙不迭道:“我們幾個在家都是怕老婆的人,平日裡一家十幾口人的飯菜都是我們自己做的。”
“那走吧。”
章煒提着長刀,笑道:“一天工錢兩個銀茵幣,不要嫌少,要不是我們靈火司的人大部分安排去兵營了也不至於會找你們。”
“多謝大人賞口飯吃!”
許川點頭哈腰的樣子看得北冥淵有些目瞪口呆了,這傢伙哪兒還有一丁點龍騎將的樣子,簡直十足像是個跑江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