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記極爲短促的搖晃,猛然從地底的深處傳來。巫陽和龍母剛將身形穩住,就見那座椅上人形的幽暗虛空之內,忽然顯現出了一種奇異的能量漩渦。
恍惚間,就好像看見了一座璀璨的宇宙星河,緩緩的旋轉,從那虛空的深處,漸漸浮現出來。轉瞬間,還沒等巫陽看明白其中的奧妙,這星河的幻景便再度一變,變成了一幅幅天地萬物的圖景,在急速的交錯變換。
那速度之快,一眨眼就有幾百上千幅畫面出現又消失,以至於就連巫陽都有些分辨不清,其中閃現的是什麼東西。不過很快,這種畫面的閃現,開始從雜亂無章,變化萬千的狀態,漸漸向一個固定的場景演變。
就好像是將這個場景在一個極長時間內的情景,壓縮到這須臾之間來集中閃現。
而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場景,正是他們面前的這座狹小的庭院。他們似乎正在觀看這座庭院中各種建築和景物,在歷史的長河中的變遷。
不過很快,巫陽就發現,這種變化好像是反向的,也就是說,它不是從早先的狀況,變化到目前的情形,而是從現在的狀況,向着過去在倒退。許多現在存在的事物,在這情景的閃現之中,開始漸漸消失,大片的石壁雕花之類的裝飾物已然完全不見,山洞中變得越來越簡陋。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要幹什麼?”
龍母一時看呆了,口中訥訥的念道。
滿口鮮血,仍舊躺在地上無法行動的卜尋,聞言不禁嘿嘿笑道:“怎麼?看到過去的情景,是不是感覺很奇怪?我當時也是,完全看呆了,不過很快,你扳着手指頭數幾個數,你就會看見你的海神了。”
“海神!”
龍母渾身一震,顯然開始驚慌起來。按照從祖輩那裡傳下來的說法,這個海底神魔一旦甦醒,就會讓全族人滅絕。所以魚龍族的祖訓中,便要求族人世世代代鎮守這座洞窟,防止有人驚擾海神,尤其是要求不能產生任何的光線。至於是爲什麼,卻沒有知道。
而現在,看起來之前的光華滿天,確實已經將海神喚醒,按照祖先的說法,他們族人的末日似乎就要來到了。可是聽卜尋此刻的說法,似乎其中還有另外的隱情,這讓這位鎮守了洞窟上千年的魚龍族長,感覺到腦中一片混亂。
卜尋說完,又立即轉向了巫陽,眼睛裡滿是陰狠的神情:“巫陽,我真是很佩服你,竟然能跟蹤我找到這裡。還擊敗了龍母,驚醒了聖尊。現在好了,他馬上就到,我的任務沒有完成,就算不死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你,也別想活着離開了!”
卜尋的話等於完全確定了元千機和魚龍族海神,確實是同一個人。巫陽聽到這裡,心中的熱血已然完全沸騰,他準備了這麼久的時間,就是爲了今天的這一場絕戰。如今,就在眼前了。
“是嗎?”他注視着那變化越來越快的幻景,嘴角微微一翹:“我能不能活着離開,你說了可不算,那是需要我和你的聖尊,當面商談的問題。你
麼,在一邊呆着就行了。”
卜尋聽到他這不屑的語氣,又是一陣咬牙切齒,但是迅即,眼前所發生的鉅變,便令他的神情僵硬住了。
剎那間,一陣低沉而悠遠的震顫轟鳴聲中,衆人眼前這個人形虛空裡,那些急速變換的圖景猛然一定。還沒等巫陽看清楚最後這一副畫面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一道強烈到令人分辨不出任何顏色的光芒,便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巫陽心中一震,反射性的閉上眼睛的同時,也立即抽身後退,將全身功力凝結起來,在自己的身前構築了一道堅韌無比的屏障。以防任何的意外。
雖然他猜測元千機一定是出了某種問題,纔不能親自出手對付自己,但是此人畢竟是曾經一統千洲世界的強大修士,其實力之強,恐怕是之前自己戰鬥過的任何一個敵人都無法相提並論的。真正要面對他的時候,巫陽又怎麼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終於出來了嗎?”
巫陽無法用眼睛觀看那處超亮的光芒,便凝聚神識,想用神識來探清,那裡出現的東西。
不過,還沒等他將神識擴展出去,那道極度的亮光,便很快消減了下來。只剩下那個人形虛空的位置,還有一片白亮的光芒。但是巫陽已經可以分辨出,那光芒的中間,赫然出現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好以原先那個虛空所擺出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是那人形虛空,在這一刻幻化成了真人一樣。
緊接着,當那瀰漫四周的嗡嗡之聲一停,這此人身上的光芒,也最終消散了。
整個地窟之中,一片死一樣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個端坐於太師椅上,一身灰色長袍,鬚髮皆白的老年修士身上。
此人身形清瘦,面容紅潤,那種常年修行而來的道基清氣,正從他的全身散逸出來,如一層厚重的雲嵐一樣飄向四周,顯示出他所擁有的深厚無比的修爲。在他純厚綿綿的氣場籠罩之下,這座漆黑幽暗的海底石窟,竟然一下子好像進入了一個溫煦如春的暖房一樣,令人感覺全身舒泰,飄然欲仙,有種從心底裡想向對方膜拜的感覺。
這讓巫陽大爲驚訝:“元千機,他的功力已經高到這種程度了嗎?”
此人的面容,他已經通過荀明等人的幻象重建而見過了,正是元千機本人。但是眼前這樣的功力,又豈是一般的奪神境可以做到的?連自己此刻強大的實力,都有些難以抗拒對方的氣場感召力。其他人又會怎樣?
果然,還沒等他這個念頭想完,一旁剛纔已經看呆了的龍母,竟然一頭拜倒下去,額頭磕地,口中帶着哭腔高聲叫道:“魚龍族長龍姬,拜見海神!驚擾了海神靜修,請海神饒恕!”
“龍姬?”
椅子上的元千機,目光一轉,就好像終於將心神從原先的世界裡,帶入到了此刻的情境之中。而在他深邃如井的雙目裡,一絲不悅的神情一閃而逝。
“你是魚龍族長?”
“是,我就是魚龍族長。”
龍母的聲音顯得異常的慌亂,之前就算是被巫陽逼到了絕境,也沒有到過這樣的情況,看上去,她恐怕是被元千機那強大的心神壓迫力壓到崩潰了。
元千機冷冷搖了搖頭,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你這裡到底在搞什麼?吵得我完全沒有辦法修行,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我這裡是不允許有亮光的嗎?”
龍母面色一慘,幾乎是泣聲說道:“求海神饒恕,求海神饒恕,這不是我願意的呀,是他!”
她迅即回手一指巫陽,而一指之下,她忽然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便手指方向一轉,又指向了卜尋:“還有他,是他們兩個外來的人類,弄出了大量的光線!攪擾了海神。”
“哦?”
元千機這才目光一轉,快速掃過了躺在地上的卜尋之後,便定在了巫陽的臉上。
“你又是誰?”他的語氣本身並不客氣,但是令人驚訝的是,巫陽聽在耳朵裡,卻沒有那種非常敵對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和善的老人在與自己閒聊家常一樣。此人控制旁人情緒的能力,已經到了一種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巫陽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盡力將對方對自己的影響排除出去再開口。而卜尋卻搶先說道:“聖尊,他就是巫陽,就是他殺了三大巫神,壞了您在巫神大陸的控制。小的無能,奉命調各大陸勢力圍攻,也被他擊破了。”
“什麼?”
聽了卜尋的話,之前一直面容沉靜,只是稍稍有些慍色的元千機,終於失去了那幅從容不迫的狀態。他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凝神盯了巫陽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冷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好一個修爲高絕的年輕人,怪不得可以把那三個丫頭擊敗,怪不得可以擊退各家勢力的圍攻。好,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他頓了頓之後,便才微微一笑道:“你追到這裡來,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可是打算和我元某人聊聊麼?”
巫陽見他開門見山,倒也省了許多的麻煩解釋,他更不想兜什麼圈子,自己已經等到了自己尋覓了這麼長時間的幕後主使人,那種興奮的心情,有些讓他難以自抑。於是一連走上幾步,轉到了對方桌案高椅的正對面,然後才轉回身來。
“聖尊大人,您則就是明知故問了。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相信你也該有所準備了。”他輕哼一聲,立即話頭一轉:“當然,如果你認爲一個煽動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勢力,在巫神大陸製造了一起起屠殺血案的幕後黑手,居然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依舊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練功之所裡享福,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大膽!”卜尋當即大叫道:“巫陽,你以爲你是什麼人,竟敢和聖尊這樣說話?”
巫陽連臉都沒有轉過去,只是稍稍提高了點聲音:“別浪費時間在你的主人面前故作表現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機會。老實呆着就行了。”
說完,他的目光再度凝聚到了元千機的臉上:“元千機,你和我的這比筆帳,也該是好好算算的時候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