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當別人不存在,自我無法存在,它是跟別人一起存在的。不論別人在或不在,自我都需要別人。要感覺“我”需要別人,別人所形成的界線是需要的。跟鄰居隔開,我才能夠感覺到“我”。當沒有鄰居,沒有分隔,你怎麼會感覺到“我”?你將會在那裡,但是沒有任何自我。自我是一種關係,它只存在於關係裡。
師父單獨——隱士意味着單獨——住在山裡,面對他自己,在每一個角落會見他自己。不論他到哪裡,他都是面對他自己,沒有別人的負擔,所以他知道得很清楚他是什麼,他是誰。
如果你可以單獨,事情會開始解決它們自己,甚至像發瘋這樣的事也可以解決。前幾天晚上我跟幾個朋友在聊天。在西方,如果一個人發瘋了,有神經病,他們會給予很多治療,事實上是太多了,要治療好幾年!但是那個結果幾乎沒有,那個人還是保持一樣。
我聽說有一次,一個心理治療家在治療一個有偷竊狂的女人。她非常富有,根本不需要偷竊,只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心理。她不可能不偷竊,每當發現有機會,她就會偷竊,甚至連一些沒有價值的東西,比方說針或鈕釦,她也會偷。她被治療了好幾年。
經過了五年長時間的治療之後——很多錢就這樣花掉了——五年之後,她那個弗洛伊德派的心理分析師問她說:“現在你看起來很正常了,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治療,可以停下來了,你覺得怎麼樣?”
她說:“我覺得很好,完全沒有問題,一切都很好。在你開始治療之前,我對於偷竊一直都有罪惡感。現在我也偷竊,但是已經不再覺得有罪惡感了,很好!一切都很好。你的治療的確非常成功,對我有很大的幫助。”
一切的發生就像這樣,你只是變得習慣於你的疾病,融入你的疾病,就這樣而已。
在東方,尤其是在日本——因爲禪的關係——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治療已經存在至少一千年。在禪寺裡……這些禪寺在任何一方面來講都不是醫院,它們並不是爲病人而開的,但是在一個村子裡,如果有禪寺存在,它是唯一的地方;如果有人發瘋了或是得了神經病,他們要去哪裡?在東方,他們都把神經病的人帶到師父那裡,因爲如果他可以治療一般人,爲什麼不能治療神經病的人?那個差別只是在於程度而已。
所以他們會把神經病的人帶到禪寺去給師父看,他們會說:“怎麼辦?請你負責處理他。”然後他就會負責處理。
那個處理方式的確令人難以置信!那個處理方式就是:根本不治療。他們會給他一個單獨的房間,在禪寺後面的某一個角落,那個神經病的人必須住在那裡。他們會給他食物和各種必要的設施,就這樣而已。他必須跟他自己生活在一起。在三個星期之內,只要三個星期,完全不給予任何治療,那個神經病就會消失。
現在有很多西方的心理治療家都在研究這個現象,將它視爲一項奇蹟。這並不是一項奇蹟。這只是給那個人一點空間來讓他釐清,就這樣而已!因爲在幾天之前,他是正常的,他可以再度恢復正常。有某些事在他身上壓得太重了,他需要一些空間,就這樣而已。他們不會給他太多的注意,因爲如果你給那個神經病的人太多的注意,就好像他們在西方所做的,他就永遠沒有辦法恢復正常,因爲以前從來沒有人那麼注意過他。他將沒有辦法再回到原來的狀態,因爲這樣就沒有人會去管他。現在有偉大的心理分析學家在照顧他——偉大的醫生,以及一些很有名的人,他們在跟他或她講話,病人就躺在一張長椅上休息,而一個有名的醫生就坐在後面,不論他說什麼,他們都會很注意聽,每一句話都聽。有那麼多的注意!那個神經病變成一種投資,因爲人們需要注意。
有一些人開始很愚蠢地行動,因爲這樣的話社會就會注意他們。在每一個古老的國家,在每一個村子裡,你都會發現有一個傻瓜,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非常聰明。傻瓜幾乎都是聰明的,但是他們學會了一種詭計:人們會注意他們,這是他們所需要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他們不需要擁有任何職位就已經很有名,整個村子裡面的人都會照顧他們。不論他們經過哪裡,他們就像偉大的領導者,有一羣人會跟隨着他們,小孩子們會跳起來向他們丟東西,他們覺得很好玩!他們是鎮上很了不起的人,他們知道成爲傻瓜是一種投資,一種很好的投資!村子裡面的人會照顧他們,他們會被養得好好的,穿得好好的——他們已經學會了那個詭計。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成爲傻瓜就行了!
如果一個有神經病的人……記住,自我就是神經病,自我需要注意,如果你注意它,自我就覺得很好。有很多人殺人只是爲了要得到報紙的注意,因爲唯有當他們殺人,他們才能夠上頭條新聞。他們會突然變得非常重要——他們的照片、他們的名字和他們的自傳都會被刊登出來,突然間他們就不再是無名小卒,他們已經變成某某顯赫的人物。
神經病是一種很深的渴望被注意,如果你注意它,你就餵養了它——那就是爲什麼心理分析一直都非常失敗。
在禪寺裡,他們在三個星期裡面就可以治好一個人,但是在弗洛伊德派的心理分析裡,他們用了三十年的時間還治療不好一個人,因爲他們錯過了那個要點。但是在禪寺裡,他們不會對神經病的人給予注意,沒有人認爲他們是重要的人,他們只是讓他自己一個人獨處,那是唯一的治療。他必須理出他自己的事,沒有人會管他。在三個星期之內,他就會完全正常地出來。
孤獨有一種治療的效果,它是一種治療的力量。每當你覺得你被搞混了,不要試圖在那裡解決它,離開社會一些日子,至少三個星期,只是保持寧靜,只是觀照你自己,感覺你自己,只是跟你自己在一起,你將會得到很大的治療力量。因此在東方,有很多人搬到山上去,搬到森林裡,去一個可以單獨的地方,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只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就可以直接感覺他自己,這樣你就可以看清內在發生什麼。
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人要爲你負責,這一點要記住。如果你發瘋就是你發瘋,你必須將它理清,那是你的行爲!這就是印度人所說的,那是你的“業”。它具有很深的意義,它並不是一個理論。他們說,不論你是怎麼樣,那是你自己的工作,所以你要自己將它理清!其他沒有人可以爲你負責,只有你必須負責。
所以要進入孤獨的空間,將事情理清,靜心冥想你自己的存在狀態和你的問題。這就是它的美:即使你只是保持寧靜,獨處幾天,事情也會自動解決,因爲沒有解決的狀態是不自然的。一個沒有解決的狀態是不自然的,你沒有辦法延續它太久,要延續它需要努力。只要放鬆,讓事情存在,觀照它,不要作任何努力想要改變它,這一點要記住。如果你試圖作任何改變,你將會延續同樣的事情,因爲那個努力會繼續對事情造成干擾。
它就好像坐在河邊,河流在流動,泥沙會自然沉澱下來,而枯葉會流到海里,漸漸地,河流會變得完全乾淨、清澈。你不需要進入它裡面去清潔它,如果你去清潔它,反而會將它弄得更混濁。只要看着,事情就會自動發生。這就是“業”的理論:你已經把你自己弄得很混亂;現在要單獨行動。
所以你不需要將你的問題丟給別人,你不需要將你的疾病丟給別人,你只要單獨行動,在寧靜中受苦,觀照着它們。只要坐在你頭腦河流的旁邊,事情就會自動安定下來!當事情安定下來,你就會有一種清晰和知覺。然後再回到世界上——如果你喜歡的話。那也不是一定要的,那也是不必執着。不應該執着於任何事,既不要執着於世界,也不要執着于山裡。
任何你覺得自然的,任何你覺得好的,可以治療你的,任何你覺得你在它裡面會變完整的,不會分裂的,那就是你的路。那個山已經被跨過,你已經達到了那個路,現在就順着它走,流進它!
山是問題之所在,當你跨越過山,那個路就出現了。你累積了這個山已經有很多世,那是你的“業”——任何你所做的事都變成你的“業”。現在它很沉重地壓在你身上。
有一個師父住在山裡成爲一個隱士,有一個和尚問他:“那個路是什麼?”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這看起來很荒謬,因爲那個人是在問“路”,而師父卻在說“山”。這看起來完全不合乎理性,很奇怪,因爲那個人並沒有問任何關於山的事。
記住,這也是我的情況,你問關於A的事,但是我卻談論B;你問“路”,而我卻在說“山”。唯有當你愛我,你才能夠感覺到,如果你只是聽我講,我是荒謬的,因爲我所說的話並不切題。如果我所說的話很切題,我無法幫助你,那纔是問題。如果我說了一些似乎跟你有關的話,它將不會有太大的幫助,因爲你本身就是問題之所在。如果我的談話很切題,那意味着我調整我自己來適合你。即使對你來講,我看起來是切題的,它也意味着有什麼事弄錯了。就那個現象的本身來說,我必須是不切題的。
我將會看起來很荒謬、不理性,這個問題和回答之間的差距唯有當你有信任才能夠被連結起來,否則它們無法被連結起來——要如何連結它呢?求道者和師父之間的差距,門徒和師父之間的差距,問題和答案之間的差距——因爲你是在問“路”,而所給的答案是關於“山”——要如何連結?
因此信任變得非常非常重要。不是知識,不是邏輯,不是思辯能力——都不是,而是一種很深的信任,那個信任才能夠連結不相關的答案,才能夠很深入地去看穿那個不相關而瞥見到那個相關性。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他還是抓住他的問題。如果你抓住,你就會錯過——因爲“你”是錯誤的,你的問題不可能是對的,那是不可能的!你怎麼能夠問正確的問題?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那麼正確的答案已經離得不很遠,它就隱藏在那裡。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你就已經是正確的!當你有一個已經是正確的頭腦,那個答案怎麼可能還被隱藏起來!不可能,任何你所問的和你所說的都攜帶着“你”。
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變得越來越胖、越來越胖,醫生建議他節食。
過了兩個月之後木拉去看醫生。醫生說:“我的天啊!它是一項奇蹟!你甚至比以前更胖!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你有嚴格遵守我給你的節食計劃嗎?你是不是隻吃我所指定的食物,其他的東西都沒吃?”
那斯魯丁說:“任何其他的東西都沒吃!我當然遵守你的節食計劃。”
醫生無法相信,他說:“你告訴我,那斯魯丁,真的是其他什麼都沒吃嗎?”那斯魯丁說:“當然!除了我的正常餐之外。”正常餐加上醫生所指定的減肥餐。
但事情一定會是如此,你的頭腦會介入任何你所做的、所問的和所想的事,它會影響着每一件事。你無法問正確的問題,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那麼就不需要問了,因爲那個正確與否纔是重點,問題和答案並不是重點。如果“你”是正確的,你纔會問正確的問題,那麼,突然間那個正確的答案就在那裡。如果你能夠問正確的問題,你根本就不需要去任何地方,只要閉起你的眼睛,然後問正確的問題,你就會在那裡找到正確的答案。
問題不在於正確的答案,問題不在於那個“路”,問題在於那個“山”,問題在於頭腦,問題在於你。
那個師父回答說:“這是一座多麼美的山。”
那個和尚說:“我並不是在問你關於山的事情,而是在問‘路’。”
師父回答:“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我的孩子,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
有很多事必須被瞭解,事實上是要被感覺。
師父回答:“只要你無法超越那座山,我的孩子,你就無法達到那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