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擊退了攻打的雲夢派的妖魔,但蓮無芯也昏迷不醒,以致沒有一個人能感到慶幸!
秋萬龍本打算爲他療傷,尹姝見狀急忙向桐兒使眼色。後者會意,忙藉口蓮無芯的仙力非凡人可救,如果勉強施法恐怕反而有害。
對此也沒人感到懷疑,只有修載旭兄妹早知蓮無芯無心之人,雖未見尹姝的示意,卻也自以爲明白桐兒阻止別人接近蓮無芯的緣故。
創世以來宇宙之內衆生輪迴更替,運轉有度。無論任何人,任何事,一旦脫離了某些既定的規則,就無法避免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無妄之災!
比如數千萬年前天帝緊緊封閉着凡人的求仙之路,原因無非是擔心這些私慾往生,野心勃勃的生物一旦距離神道只有一步之遙,必然會不甘繼續臣服自己!
但神魔不兩立,魔界雖所以從未熄滅搶佔三界的野心,除了不甘屈服統治之外,也是因爲雖然爲了鎮壓魔君鴻鯤導致萬仙歷劫,恰恰消耗了神道最大的助力,而且一旦魔君復甦三界內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們攻上天界!
衆神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仙界”和凡人不同,不是說創造就能創造出來的。因此失去了仙界的拱衛,神界唯一可以依靠爲屏障的就只有人界,因此他們纔可以擁有凌駕其他生靈的地位!
可天帝原本只是爲了利用凡人將魔族壓制住,就算死再多人,只要能維持神界的統治地位都是值得的,畢竟人類的繁衍很迅速,而且就算有一天人類死絕了,衆神仍舊可以再造。
可惜的是,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對生命來說除了瘋狂追求不可得,只會有一種變化,那就是逐漸喪失鬥志!
這樣,就形成了越來越少人願意按照正路去勤奮努力,神界不能公正的處理三界發生的事,蒼生也就只能自己去尋找自己的道路。
眼前的現實就是肯無條件去保衛家國,捍衛江山的同類越來越少。一則誰都明白作爲老百姓生活永遠不會好多少,那麼統治者是誰情況不會有多大變化,無非只是換了一些壓榨自己的吸血鬼而已!另外人類本身的懦弱,讓他們面對非我族類,或者說超出本身認知的敵人時候,本能的因爲恐懼去希望得到神明的保佑!
於是,神與人之間也形成了一種非常可悲的寄生關係。反而妖、魔以及某些靈不爲神寵,甚至被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生命,雖然進階之路被阻,但求成之心從不懈怠!因此神道雖然封閉了仙界,卻不能阻止其他生靈脩成仙階,甚至更強大的力量。
對於天帝來說,魔君封印將要解開固然是他心頭大患,但絲毫不曾以爲此刻的三界中有能超越自己掌控的事。所以他願意將蓮無芯留在人間,是因爲相信即使唯一可能與之抗衡的天魔星親自出手,也絕無可能打敗這個陸壓大仙精心培養出的弟子。
但如今,與蒼冥紫藤一戰,若非蓮無芯行險使詐,而蒼冥紫藤又自視過高,事實上蓮無芯根本毫無取勝指望,而且性命恐都難保。所以目前的形勢是神界終於明白魔界的實力其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假如魔君一旦復甦,人界必然不堪一擊,那衆神又到底有幾分勝算?
爲上者總會有許多別人無法揣測的考量,即不能容忍勢均力敵的對手,也絕不願意對任何潛在的威脅養虎爲患。所以除非真正面對生死存亡的絕境,不用奢望可以揣度他們的意願,否則只能是徒費心力,毫無裨益!
蓮無芯的傷勢雖然並不重,但消耗確實很大。而且他本身不同凡人,確實沒有人可以爲他療傷。桐兒和巧兒只能精心看護,除了百淨不許任何人靠近。
對於蓮無芯的元氣消耗,百淨也根本束手無策。看着他生命跡象的消失越來越明顯,除了神道或者仙界的強大外力輔助,唯一的辦法恐怕只有提前續命!
左右無策,百淨只好將想法告訴桐兒和巧兒。巧兒向來對蓮無芯言聽計從,桐兒雖料蓮無芯必然不願再受生母鮮血滋養,可眼下似乎也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了。
可是尹姝上次放血畢竟還不足兩個月,若非“鳳血丹”神效,單着兩個月的顛沛恐怕早就要了她命了。如果此時再爲蓮無芯輸血,恐怕最終會落個以命換命的結局都算不錯了。
但關鍵問題還是就算尹姝不惜捨命相救,蓮無芯又會如何?他顯然不會願意接受,以他的脾氣就算暫時不知道,事後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眼下這還真是麻桿打狼兩頭怕的局面,縱然百淨畢生豁達果斷,此刻也不由一籌莫展!
良久,房中游光一閃,陸壓靈體出現。百淨三人見了忙恭敬行禮,看着躺在牀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徒弟,陸壓神情暗淡,半晌纔對百淨說:“你且先將鍾夫人請來,任何人都不要驚動……”
百淨應聲而去,不久領了尹姝到來。這半天裡尹姝早已憂心如焚,但無奈不敢引起別人懷疑,連悲傷之情都不敢表露在外。
遣出桐兒和巧兒去看門,陸壓看着尹姝滿臉哀慼,全幅精神都在兒子身上,不由得暗歎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沉了沉,陸壓緩緩開口說:“無心此刻精元已經消耗殆盡,必須儘快爲他賠補元氣。我此刻身爲靈體無法爲他輸送真氣,旁人又無靈力可使,唯一的方法便只有爲他續命轉生。但你上次輸血纔不到兩月,雖然有仙丹護體,要復原也終須時日,但眼下……”
不等他說完,尹姝滿臉堅定的截口:“大仙無需多言,我立刻就……”
搖搖頭,陸壓臉上閃過一絲怨念:“適才我曾至天庭,希望可以請位上神來爲無心療傷。但天帝藉口衆神要爲無妄海封印加固,無人可以抽身。無奈之下,我只好去兜率宮討了一瓶培元丹!你若爲無心輸血此丹可保你真元,但至少也要消耗十年的陽壽,你可要想清楚纔好!”
慘然一笑,尹姝平靜的點點頭:“大仙,我此生雖苦,卻多爲自找,但卻因此虧負我兒極多。尤其是對無心,我此生虧欠最多的便是他,而且恐怕也再無機會償還。若是可以救他,莫說十年命數,即便將這條命給他又何妨?”
陸壓聽了緩緩點頭,可心中仍不免尚存憂慮!因爲經此一事他本上天想請神界的幫助治療蓮無芯,可天帝的態度令他大失所望。按道理講此刻天帝勢必已經能明白蓮無芯究竟是何人,假如一切順利,即便無妄海封印被破,魔君出世,他必定會首選蓮無芯肉身寄附!
屆時不妨由衆神全力爲蓮無芯淨化元神,加上浴血仙蓮爲他重塑心房,不僅可將魔君一舉剷除,還能令蓮無芯證道登極,重振仙界,因此無論如何爲大局着想至少都不能讓他立刻喪生!
然而發覺了魔界勢力超乎想象之後,天帝卻因爲害怕魔君勢盛,一面讓衆神加固無妄海封印,不惜盡毀其中羣仙之靈以換取多鎮壓魔君一時。居然權衡利弊之後打算放棄浴血仙蓮,就讓蓮無芯以此殘軀去取得蓮心爲神界硬拼魔君!
而結果無論勝敗,蓮無芯都將是要以凡人之軀爲衆神擋煞,並且最終都要被犧牲掉。天帝的如意算盤就是以浴血仙蓮爲代價徹底消滅蓮無芯和魔君,從此他本身就算力量毫無增長,也仍舊可以安心的凌駕三界之上。
陸壓洞悉其心,雖然心中深恨,卻也無能爲力。然而他知道尹姝雖然早有悔意,並且願意對蓮無芯加以慈愛,卻因爲不想讓兒子牽連世俗情感耽誤前途,寧願讓兒子不斷對她疏遠,甚至憎惡!
但此刻,她將以自己的性命換取兒子重生。可是如今蓮無芯的結局已經註定無望得道,且此生必定飽受摧殘!陸壓沒有勇氣把這些告訴她,只能想着徒弟此刻畢竟就有性命之憂,尹姝身爲人母自然沒有不救的道理。
可尹姝終究並非一般的鄉野村婦,她如何不明白兒子對神界的價值?又如何不明白此刻神界對兒子置之不理代表什麼?爲了兒子就算犧牲自己性命她也毫不猶豫,但如果自己的犧牲最終卻只換來兒子的生不如死,那又豈容她沒有絲毫躊躇?
“大仙!尹姝不過一介凡人,曾經雖不求兒子飛黃騰達,卻也願他能一生平安。但天不從人願,既然無心未來可以安享餘生,我就算一死也絕無怨言!可如今,大仙是否可以教我給如何抉擇?”
陸壓如果能果決,又何必猶豫到今天?而在旁沉吟良久的百淨突然開口:“祖師,夫人,容我多句口!世間之事自有天定,縱然天帝恐也非事事皆可操控,否則恐怕世間不會有真仙存在。而如今看來若真仙終可得道,既然天帝芥蒂如此之重,恐怕並非好事。反而若他可重新爲人,焉知命無可變?而浴血仙蓮乃是仙祖至寶傳世,無論爲仙,爲人,得之必然神通無比,屆時即便天帝恐怕也未必能當。因此我覺得不妨盡人事,聽天命,至少我相信本心而言並不會有人真希望真仙就此喪命……”
事實擺在眼前,蓮無芯若死,即便浴血仙蓮在也無可寄託,到時人界,神道也都將難保。百淨所言往大講是爲了三界蒼生,往小講難道真有人多願意蓮無芯此刻就死?
陸壓自己始終無法決斷的原因無非就是魔君對蓮無芯命輪做的手腳,但如今來想既然命運未必不可改,那如果再次爲蓮無芯改變其命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轉變呢?
而此刻尹姝心裡可謂百轉千回,她曾一心成就兒子,但卻無法逆天改命。如今也是唯一併無對兒子拯救蒼生期望的人,但卻不得不思量是否該讓兒子繼續着悲哀的人生?
不問可知,如果此刻蓮無芯能自己做主,他的選擇必然呼之欲出。但如果一切都可以他自己去選擇,也就沒有逆天改變之說了。
很難說誰對誰錯,畢竟人世如此,天命難測!既然總會有個人去面對,不是蓮無芯也會是別任。
或許他永遠不會原諒這些人的自私,甚至因爲憎恨終將走向那條誰都不願意面對的結局。但此時此刻,他們卻也只能選擇那條起碼自己覺得還有一絲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