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武

煉獄紅蓮之耽美

自在馬車上再次見到武並跟他說了那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慕以軒的心情便一直沒好起來。

在馬車上他只是在閉目養神,並沒有睡着過,所以他很清楚地感覺到了武后來並無顧忌地打量着他的視線,只是他那時正爲自己居然覺得心緒紊亂而惱怒不已,所以也沒時間來理會武。

林浩然坐的那輛馬車是直接把他送回林家去了,而慕以軒坐的馬車卻是在慕府的大門口停了下來。瞧見是林家的馬車,慕家看門的家丁立馬上前迎接。

慕以軒逕自下了馬車,一邊往裡面走一邊不甚在意地吩咐道:“告訴管家,讓他把馬車裡的那個人安排到我的院子裡,他以後,會是我的護衛。”

見自家少爺明顯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那家丁不敢多問也不敢對馬車中坐的人是何身份而表現出好奇,連連應着是,待慕以軒走遠了之後才恭敬地請車上的武下車。

從慕府門口到慕以軒的住處這一路上,慕以軒可是嚇壞了不少人。雖然他並沒有明顯地將情緒掛在臉上,可是他身周的低氣壓還是讓明眼人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並不好,所以他一路上遇到的慕家的下人們一看到他那是有多遠就躲多遠的,誰都知道,在慕家,讓自家少爺生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爲他就是有辦法讓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不開心。所以爲了不讓自己成爲那個倒黴的出氣筒,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慕家下人們會有這種反應也就不奇怪了。

大概是因爲自家下人太過知趣而沒找到出氣筒的原因吧,慕以軒老覺得心裡有那股子悶氣——雖然他就算是拿人出氣也只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慕以軒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思索自己爲何會這麼反常。

到底,是什麼讓自己如此心緒不寧呢?

迴應這個問題的,是武那張有着倔強與傲氣的臉。

是他麼……

不,不是他!他只是一個今天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不會是他!

那,又是誰呢?

是武,是武吧……

不自覺地,那些他本以爲早就忘卻的往事便就這樣拂開那覆滿的灰塵,向早已打定主意要忘記那一切的慕以軒慢慢講述着那些曾經的往事,提醒着他曾經有過那樣一個伴他成長、名字叫武的人……

猶記得,在自己幼時,他總喜歡費力地將自己抱到他腿上,然後輕撫着自己的頭,道:“紅蓮,這煉獄裡面,恐怕也只有你的心,是最乾淨的了。所以,也只有你才能當得起這名字!”

雖然他也不過比自己大五歲,可是少時的他,總是會讓自己有種他其實大自己很多的錯覺。

因他說得堅決,所以自己也不是沒有問過他的,“武,你不是也只比我大幾歲嗎?這個名字,你當然也當得起!”

每當這時,武都會笑眯了他狹長的眼,一張在少年時便已初現魅力的臉在剎那間便變得生動起來,再也不像平時給其他人的那種冰冷不可接近的印象。然後,他會寵溺地將自己的頭按在他的胸前,卻似有些感慨地道:“紅蓮,你現在還小,你是不會懂這些事的。有時候,我還真的希望你能永遠都不長大,永遠,都停留在現在這個年齡。那樣,就不會再有多的煩惱了……”

是啊,那時候的自己,雖然身處煉獄,可是由於被武還有其他人保護得太好了,所以除了在不熟的人面前淡漠了一點,說是單純一點也不誇張。雖然並不明白武爲什麼會說這種話,可是卻將武臉上那種無奈的神情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現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就如武所說的那樣永遠不長大,說不定現在還真的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了。可是,時間是不會因爲自己一人而停留的,所以,自己一天天的長大了。而煩惱,是不是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尋上自己的呢?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少有人能及,因爲那些關心他的人每次都會不無驕傲地告訴他:紅蓮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初時,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直到稍大了些知道了美醜觀念後才赫然發覺,至少就他眼中所見的那些人中,確實沒有一個人能在容貌這方面比得過他。

這樣的他,當他還是孩子時,那些只想着要保護他的人可能還能將他藏在那些有可能會對他造成威脅的人的目光之外。可是,當他一天天成長,當他的光芒漸漸地讓所有人都藏不住的時候,他也就無可避免地進入了那個掌管着煉獄裡所有人的生殺大權的男人的眼中。

當那個男從看向他的眼神裡的囧囧日漸濃郁時,便是那時對這些事並不瞭解的他,也感覺到了不安吧。是因爲這樣,他纔會把這不安講與他最親近的武聽吧?而當時的武,看着他的眼裡,都有着什麼呢?是氣憤,是疼惜,是安慰,是擔憂,還是,決絕……

雖然天生對人的情緒非常敏感,可是少時的他並不瞭解人的愛恨,所以即使感覺到武不開心卻也始終以爲那是武爲他擔心所致。也所以,在生日那天,當他喜滋滋地前往告訴他說有生日禮物要送給他的武的房間時,在那刻意只被虛掩着的門外,會看到那樣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

他最喜歡最敬重的兄長,武,面無表情地被那個有着一雙充滿掠奪的眼的男人壓在身下!而透過門縫看到他在的武,甚至還對着他揚起一個無聲的笑容,用張合的口形叫他:紅蓮!

可是,那樣燦爛的笑容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那個武最喜歡的名字不該在這種時候被叫出來,那個將緊握着的拳頭死死地塞進嘴裡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叫出聲來的自己,也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

那一瞬間,看着那個讓他日後最爲痛恨的男人面上帶着不屑的冷笑在武身上不住地聳動,看着即使在這個時候也對着自己露出那自己最熟悉的笑容的武,如果不是口中腥甜溫熱的鮮血,他一定會以爲自己早已死去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躲在隱蔽的角落一直把眼睛睜得大大地看完全程的。

那個男人,在發泄完自己的獸慾後毫不留戀地站起身,拿出一塊潔白的絲絹將身體擦拭乾淨,然後面露厭惡地將那絲絹扔到武的身上,在臨走之前還不屑地道:“以前還不覺得你怎麼樣,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你不僅很□,還真的很下賤!”

那每一字每一句,都如一把重錘般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讓自小便被保護得很好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心痛的感覺。

雙腿無意識地邁進只有靜靜地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房間,再不受控制地走到武的面前仔細地打量着那別即使是兩輩子他都仍然沒能忘得了的場景:他視作兄長的武,在他面前一直都只現出溫柔和煦的一面的武,即使是看到他進來了也沒有動過絲毫,只是一雙眼隨着他的移動而移動,清俊文雅的臉上仍帶着那以前能讓他感到安心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那以前只有溫柔的眼,此時都透出些異樣的灰敗。在武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的身下,那張潔白的牀單上,不僅染上了他的斑斑血跡,還有着讓他只是看了都覺得噁心白濁**。

十五歲的少年,大張着眼無聲地看着眼前囧囧的一幕,突然就有些透明的**從眼裡溢了出來。那是身爲紅蓮的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流淚……

“紅蓮,你哭了,你居然爲了我而哭了!”武的眼裡閃過的,是不可錯認的驚喜。

“爲什麼?”短短的三個字,他卻彷彿用盡了身體裡的所有力量才問了出來。

“爲什麼?”武輕聲重複着,然後艱難地坐起來,拾過那個男人扔下的絲絹毫不避諱他的眼光,細心地擦拭着自己的身體,“因爲,我愛你啊!”

他說這話時甚至連眼睛都沒看向紅蓮,可是他輕柔自然的話裡所包含的意思,卻讓紅蓮止不住地倒退了三步。

“爲什麼!”同樣的三個字,可那意思卻是完全不同了。

擦拭完後,武扯過被子蓋住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擡眼認真地看向他道:“紅蓮,你恐怕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魔力吧,從你很小很小時我便一直在你旁邊看着你,看着你一點點長成我以目中最純潔的蓮花……”

“我本來以爲,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繼續下去,我可以一輩子都這樣待在你身邊陪你分享你生命中所有的喜怒哀樂……”

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可是,那個男人發現你了!他爲什麼要出現,他爲什麼只一下便將眼光投向了你!我知道,他是要來跟我搶你的,我一看他望向你時的眼神就知道了。”

“可是,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說着這斬釘截鐵的話,武的臉上突然現出有些詭異的笑,“所以,我就自己去求着他讓他來糟蹋我還特意讓你看見……”

“這樣,你就會永遠記住我,不管是愛也好是恨也罷,而他,”他滿意地一哂,“你絕對會恨他入骨,所以他永遠也不會有得到你的那一天!”伸出雙手欲撫上紅蓮的頰,卻突地想到自己這身體已經變得骯髒不堪,於是又縮了回去,“紅蓮,你從小便是我看着長大的,對於你的個xing,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所以……”

“所以你就設計好了這一切,”紅蓮冷冷地開口,眼裡再沒了以往看向他時的欣喜與信賴,“以愛爲名麼?”說完,他再不置一詞,轉身離去。

那時候的他,心裡其實是惱怒的,惱怒武居然把自己的所有反應都算計得分毫不差。卻沒想到,他這一轉身,便是永別——第二天一早,武早已冰冷的屍體便送到了他面前。

那些看着他長大一直關心照顧他的人們本來以爲,跟武感情最好的他會悲痛欲絕,誰知他不僅沒有表現出那種並不適合他的情緒,甚至連眼淚都沒流一滴。可是誰又知道,那個時候的他,心裡是何等的後悔與自責!

如果,如果他那時的態度不是那麼差,那有沒有可能,武到現在都還好好的活着?後來的很多年,他每次一想到這件事都會不由自主地這樣問自己。雖然早已想清楚死亡也是武早就算好的一步,可是爲自己當初的言行而懊悔不已。

也是從那開始,他非常厭惡聽到別人說愛他,那個他最爲痛恨的男人,不就是在他耳邊溫柔地說着愛語的時候被他一刀囧囧心臟而亡的嗎?想想也真夠奇怪的,在他僅兩次的聽到別人說愛他的時候,都離不了鮮紅的血呢?也許,這被世人嚮往的愛,本來就是如那鮮血般骯髒!

可是如今……

明明是打定主意不讓那些在他面前只能算是累贅的人跟在身邊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他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既然這樣還要護衛幹嘛?

可是,他在那時候看到了他……

一張酷似的臉,眼中同樣的倔強……

本來準備拒絕外公的話怎麼都說不下去了,到後來才無意識地伸出手指着他:“就他吧。”

原來,他所以爲早就忘卻的前事其實仍深深地藏在記憶深處,只需一個誘因便會再度浮現在眼前,且歷歷在目!

面對這個無論是樣貌還是神情都跟武酷似武的少年,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再也無法移開視線,所以從來不喜接近生人的他走到面前,還問起他的名字。

那少年說他叫一號,這讓他很有些不滿,跟武這麼像的人,名字怎麼可以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符號呢?所以,即使明知道這少年並不是他心中的武,他還是執意爲他取了個名字:武!

可是這一次,這個完全不同的武,會怎麼樣呢?

想着記憶中那個總是對他溫溫地笑的武,再想想今天看到的那個冷漠的武,自重生以爲第一次感覺到茫然的慕以軒看着牀上那個因微暗的月光照射而投下的yin影,終是忍不住雙手抱住自己的膝,緊緊地,緊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