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土高空，朱璣臉色深沉。
這位老一輩的最強真神，因龐堅特殊的身份，因其對煉獄和衆人的諸多幫助，一直想避免和龐堅發生正面衝突。
畢竟，當初他和鬼母、黎王三人，淪陷在第六界時，是龐堅將他們給拉扯出來的。
在第五界，當他們遭受洛紅煙死亡力量的侵染，就快要看不到希望的時候，又是龐堅行使界神的能力，爲他們送來各種療傷大藥。
龐堅顯然有大恩於他們。
可蔣凡，做爲皓天神國的初代帝王，也同樣和他有着深厚的交情。
在皓天神國，蔣家和朱家世代交好，雙方還有許多樁聯姻。
家族的利益，神國的威嚴，不能不重視。
而他朱璣，又是皓天神國能夠屹立不倒，力壓元擎神國和太一神國的根本原因。
蔣凡被窮兇極惡的董天擇刺殺，他既然得知了消息，於情於理都必須出面迴應，不可能視而不見。
此事，關乎着人族大局，不得不慎重對待。
向來話語不多的朱璣，難得說了這麼多，卻在龐堅這句話過後重新沉默下來。
——他一邊權衡利弊，一邊和黎王暗中交流，喚黎王儘快過來。
朱璣沉着臉，打算再勸說一下，道：“黎王，鬼母，還有裴亦山、董尚卿兩人，也未必會贊同你的做法。”
“董天擇，你是煉獄的一尊血神，伱以爲你是什麼名門正派嗎？”
“你現在就算是放手殺戮，也未必就能存活下來，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
“殺吧！你還在猶豫什麼？”
嗜血劍的劍魂不斷催促。
而且，董天擇極大可能還被嗜血劍侵染了，淪爲了只知殺戮的邪魔。
“他們贊同也好，不贊同也罷，董天擇我是保定了。”龐堅以一隻金色蜂蟲說話，道：“誰敢對董天擇下手，我都會出手阻攔，都是和我爲敵。”
一根氣勢如山厚重的金剛杵，透過濃稠的血色煙雲，撞擊在他後背。
“你就快要沒有力量戰鬥了，不將他們殺死，奪取他們體內的血肉力量，你怎麼能活下去？”
陰姬，也一定會站在龐堅那邊。
皓天神國的十幾位不朽境強者，可謂是傾囊盡出，將董天擇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
“噗！”
朱璣越想越覺頭疼。
但他修煉的“血神大法”，擁有着以戰養戰的力量，只要他肯繼續殺戮下去，以那些不朽境的長老滋養體魄，就還有一戰之力。
他們看出了董天擇是在做困獸之爭。
“轟！”
“你包庇他，不止是與我爲敵。”
蔣凡畢竟是一位老輩的強大真神，董天擇就算再厲害，殺死蔣凡也必須付出慘痛代價。
氣血被瘋狂揮霍的董天擇，猩紅色的眼眸深處，漸漸現出了癲狂之色。
“你這種人就不配成爲真神！就是成了神，你也是被人給唾棄的邪神！”
……
刀槍，玄雷，神火，從不同方向轟向董天擇藏身的血色煙雲，炸出一團團煙花般的璀璨流光。
不到萬不得已，他真不想和龐堅兵刃相見。
他怎麼也沒料到，龐堅竟如此袒護董天擇，爲了董天擇連人族大義都不顧了。
天寶李家的那丫頭，和龐堅感情匪淺，恐怕也會成爲龐堅手上的一股力量。
蔣穎吐沫飛濺，指着董天擇痛罵。
數十道金色光輝炸開，內中雄渾暴烈的力量，夾雜着幾百個金色符篆，流竄在董天擇血肉臟腑。
另一邊。
這種情況下，龐堅豈會繼續縱容董天擇，放任他胡作非爲？
朱璣本以爲能較爲輕鬆地，將這件事給處理好。
蘇綰柔之前在煉獄第五界，也被龐堅力保過，十有八九會選擇龐堅。
劍樓的那個大胖子，毫無疑問會力挺龐堅，根本不管前因後果。
一尾尾冰瑩的鯉魚，在血色內乍現一霎，忽然現於董天擇的靈魂識海。
不朽境的蔣穎，張口吐出冰鯉珠。
“邪人受死！”
一旦動手，人族好不容易擰爲一股的力量，立即就會分崩解析。
又是一腔鮮血噴射後，董天擇心頭邪火亂竄，快要壓制不住內心的嗜殺慾望。
一片猩紅血色的識海，因那些冰鯉的出現，迅速開始了冰凍結霜。
他舔了舔嘴角，在半空中驀地停下。
嗜血劍，早就看準了這點，才反覆提醒他。
“呼哧！呼哧！”
血色煙雲中，董天擇劇烈地喘息，體表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有十幾條。
在他軀體內部，看不見的傷創還有更多，他這時候確實狀態極差。
“嘿嘿！”
他低低怪笑着，任由各類攻擊砸在身上，就是不爲所動。他敏銳地覺察到了，有一股無形力量盯着他，也在暗暗蠱惑他，讓他盡情地殺戮下去。
眼前皓天神國的不朽境長老，只要他忍不住動手了，他就會一直殺戮。
這些，只不過是開胃的前菜而已。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鬼母，黎王，裴亦山，董尚卿，一個個的名字和影像。
這些名字和影像被不斷地加深，如要烙印在他神魂深處，成爲一個承諾和使命，必須要完成才能解脫。
“非我本心，非我本意。只要我殺下去，就會從此沉淪，被那股力量給牢牢掌控。”
董天擇紅着眼，咬着牙，卻堅守着自己的靈智不滅。
“嗡嗡！嗡嗡嗡！”
有多隻金色蜂蟲，忽然從遠方振翅而來，現於皓天神國的強者眼前。
“我是龐堅。”
其中一隻金色蜂蟲，忽然開口說話。
“龐堅！”
“龐堅！”
那些皓天神國的強者，臉色微微一變，全部暫停了手中攻勢。
濃稠血色煙雲中的董天擇，壓力頓時一消。
他消瘦的臉頰，此刻沾滿了鮮血，擋着他眼睛的頭髮也滿是鮮血。
撥開擋着視線的染血頭髮，他一對猩紅的眼眸，落在說話的那隻金色蜂蟲上，聲音沙啞地說道：“我不用你管。”
龐堅輕哼一聲，問道：“爲何？”
“蔣凡能被我殺死，說明他不夠強。眼下的煉獄，需要更強的真神現世，而他偏偏佔着一股氣運。”
“我殺他，是爲了讓他騰出一股氣運，好造就出更強的人族真神。”
董天擇冷聲迴應。
他沒有提一句龐琳，沒有說他之所以會有如此瘋狂的行徑，全是爲了龐琳。
龐堅意識沉澱的那隻蜂蟲，金色的複眼中，卻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是瞭解董天擇的。
這個人，壓根就不在乎人族的存亡，也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
只有爲了他真正重視在乎的人，他纔會去做任何不可理喻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讓董天擇如此去做的，除了自己，剩下的就是妹妹龐琳了。
“因爲龐琳！”
不論董天擇提不提，龐堅馬上就猜到了，這傢伙是因爲要給妹妹準備一股氣運封神，纔會殺死蔣凡！
一念至此，龐堅當即以這隻蜂蟲，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是對的，你們的蔣凡老祖跟不上時代了，偏還牢牢佔着一股氣運。”
“他不死，就沒有更強的人族後輩能封神。董天擇做法雖有不妥，可爲的是人族將來！”
“諸位！請回吧！”
龐堅決意不計一切後果，來保董天擇不死。
爲此，他甘願得罪所有人，與所有人爲敵。
血色煙雲中的董天擇，身負重傷，一身的鮮血，可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龐琳。
董天擇敢於揹負所有罪惡在身，他豈可看着董天擇死？
“龐堅！你竟敢如此包庇他？”
“如果必須要空出一股氣運來，爲何不是蘇綰柔，陰姬，董尚卿，裴亦山？怎麼就偏偏是我們的蔣凡老祖？”
“朱老，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龐堅，你要爲你今日的言行付出代價！”
出自皓天神國的不朽境強者，在那些金色蜂蟲的注視下，沒有敢對董天擇繼續下手，可也一個未曾離去。
“朱前輩那邊，不勞你們操心。”蜂蟲冷聲哼了哼，道：“我要董天擇活，現在的煉獄人族，就沒有任何人能動他。”
……
東土，外部虛空。
當初被六樣物件封禁的，讓黎王、鬼母、朱璣相繼沉陷，被送往第六界的那個地帶。
朱璣驀地現身。
在他之後，沒有過去多久，黎王、鬼母、裴亦山、董尚卿，厲兆天和蘇綰柔，也藉助空間傳送陣先抵達最近的區域，再逐個趕赴過來。
人族真神，再一次較爲齊全地匯聚於此。
“就算新生代急需氣運，也應該是在大家商議過後，一起來想辦法。”黎王皺着眉頭，望着代表龐堅的一隻金色蜂蟲，不滿地說：“連我都可以爲此犧牲，我想別的人也可以，但不應該由董天擇這樣的傢伙進行刺殺！”
鬼母冷笑：“他今日能殺蔣凡。明日，是不是就能來殺我了？”
話罷，這位鬼祭宗的古老真神，又看向董尚卿，道：“你也屬於戰力較弱的真神，你難道想在某天感悟境界時，被那種瘋子抽冷子刺殺？”
董尚卿苦笑着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我堅持要保董天擇不死。”蜂蟲當着這些真神的面，重申自己的態度：“不管是誰，只要敢對董天擇下手，就是與我龐堅爲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