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蟬幾乎是逃似的跑出了編曲室,匆匆忙忙把門帶上,整個人跑到了走廊盡頭,站在辦公室玻璃門前。
她看見走廊窗外,氣溫烘烤着鬱鬱蔥蔥青樹,頂端的葉子微微卷起。
九月悶熱,心曬一曬就滾燙。
稍微平復了一番心情,裴暮蟬才走進辦公室。一邊走,心裡默默琢磨着他剛剛說話的狀態,越想越像是夢話。
那種樣子,果然是說夢話吧。
可說這種夢話也太奇怪了吧,即使互相會有一點點好感,但肯定說不上愛的程度。
他說夢話,也未免有些誇張過頭。
她坐在電腦屏幕前,下意識想挪動鼠標,卻看見黑屏倒映出了自己的臉,不由又停下了晃鼠標的動作。
情不自禁摸了臉,又整了整頭髮,將一絲髮梢繞在了耳後。
等他醒來,若是不提這件事,就當不知道。如果他問了,自己就一本正經的回答就好了,回答
「太快了,不對,根本沒有,也不對。」
搖了搖,她情不自禁雙手捂臉,磨蹭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打開電腦,打算乾點正事,把譜子看熟。
輸入開屏密碼,從譜子第一句開始看,一點點唱了出來。
「我愛誰跨不過,自以爲」
唱到一半,裴暮蟬呼吸亂了。總卡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而你卻靠近了,逼我們視線交錯」
每過一句詞,腦海裡總會漂浮起一些畫面。
心亂七八糟,起起又伏伏。
「原地不動,或向前走,忽然在意這分鐘。」
他寫這句詞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呢?會不會也在想着某些畫面,又或是在想我?
想到這,裴暮蟬推開桌子,整個人倒在椅子裡。頭仰着盯着潔白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腦補過頭了。
整理了十分鐘的心情後,才心平氣和的將整首歌一遍唱完。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找一樓的工作室員工幫忙做伴奏。
正午。
許青焰一覺醒來,頭還有些沉。
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看了一會,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空調有些冷,他默數了三個數直接爬了起來,將毯子疊好放回了原位。
走出編曲室已經十二點半,走廊盡頭牆壁映着大片的陽光。
穿過走廊,剛進辦公室,忽的愣住了。
他道:「你沒去吃飯?」
裴暮蟬坐在座位上,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等你一起去。」
「哦,這樣。」許青焰看一眼窗外,懵了幾秒,總共感覺哪裡怪怪的,「上午給你傳的譜子你看了嗎?」
「看了,已經在準備做伴奏。」她開口道。
氣氛還是有些怪,他停住了腳步。
「現在一起去吃飯?」
「好。」裴暮蟬從座位拿了手機,順勢起身,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許青焰看呆了,總感覺裴暮蟬今天奇奇怪怪的。平常都要磨蹭一會,今天怎麼好像很緊張?
古怪的氣氛一直維持到吃完飯,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什麼什麼怪?」她坐在副駕,捏着手機的大拇指腹不由在屏幕上壓出一個清晰的指紋。
「嘶就跟我們剛相親完了似的,有那麼一丁點的尷尬。」許青焰眯着眼睛抹着方向盤,隨口舉例道。
「相相親?!!」
「我就打個比方,我中午在編曲室裡睡覺,你沒進來吧?」他忽然想到了某個可能,降低了車速,餘光瞥
了她一眼。
「我是不是說什麼奇怪的話?」
「沒有,我中午在看譜子,你在睡覺嗎?」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虛掩蓋過去了。
「嗯,趕譜子,所以起早了一點。」
許青焰聽見她否認,也沒多想。當時意識不清楚,口嗨也沒關係,最多有點尷尬,反正也當不了真。
下午回到工作室後,氣氛終於恢復了正常。
裴暮蟬去看伴奏的進度,辦公室裡只有許青焰一個人,正靠在椅子上刷手機。
周勉發來一條消息,「哥,今天播出第四期。」
第四期?
他恍惚了好一會,這纔想起戀綜還沒放完。時間跨度太久了,先是直播又是剪輯送映,發生了太多的事。
來來回回的一波黑料,不厭勝煩。
七月末開始錄製,八月剪輯。月末才賣出去定檔播放,到現在已經連播兩週了。
第一週播放了一期,爆了,隨後電視臺在上一週又加更了一期。結果再次碰上黑料騎臉,直到節目組大動干戈起訴才壓下來。
反觀許青焰這邊一直處於寫歌,賣歌,發歌,出差的狀態。對戀綜的記憶其實已經不算清晰了,掐指一算。
快兩個月,戀綜
裴暮蟬擡頭就能見到,林晚粥也差不多。微信上和沈矜月聯繫也沒斷,時不時能聊幾句,話不投機就已讀不回。
他現在其實已經不關心戀綜了,再怎麼大的流量都懶得接。
以前或許想着黑紅也是紅,地獄火也是火。但現在身爲兩個小天后的詞曲,他的形象也會影響歌曲銷量。
倒也不用保持正面形象這麼嚴苛,低調一些就好了。戀綜早已錢貨兩清,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
比起今天播的《戀愛獵手第四期,他反而更期待四五天之後《我是歌王的播出,這可以給裴、林兩人單曲銷量帶來加成。
他作爲詞曲作者,也能躺着收更多的錢。
「哦。」
「哦?哥,你就不期待一下嗎?」周勉回消息的速度很快,「說實話,這節目流量一半都是許哥你撐起來的。」
許:「什麼意思?喜歡看我捱罵是吧?」
「真不是,《戀愛獵手一開始定的就是素人戀綜,那姓白的後面塞進來的。」周勉發了一大堆消息。
「素人戀綜?純素?」許青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體。
「是啊,節目組花錢找了選角公司合作。」周勉道,「當時資料還是我負責去跑的,說不定我還負責過哥你的資料。」
「節目組挺有錢啊,後面又改請明星了。」他道。
「哪來的錢啊,一開始還擔心獎金能不能發下來,請裴姐根本沒花多少錢。」周勉道,聽說是導演求來的。
許:「還人情?」
「應該不是,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說定製合同但出場費不高。」周勉又發來一條消息,「哦,對了。」
「小天后林晚粥也是定製合同,突然間就空降了,導演直接通知我們的。」
「定製合同」他喃喃自語,並未回周勉的消息,靠在椅子上細細琢磨,「以她們的咖位,好像真沒上戀綜的必要。」
不一會,周勉又彈了一條消息過來。
「牛啊,哥!你寫的歌踢館成功了!」
許:「嗯??你怎麼知道的?節目播出了?」
「沒,小荔枝和我說的。」周勉買房訂婚之後,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八卦起來,「兩小天后踢館,都是第二名。」
他記起了前兩天那個大眼睛瓜子臉的女生,「小荔枝怎麼什麼都和你
說,你們該不會有一腿吧?」
「可不敢胡說!」周勉回覆消息速度飛快,「我們之間包純友誼,再說我都訂婚了,哥你可別亂說。」
許青焰嘴角勾了勾,他在羣聊裡也沒少見兩人互動。不過爲什麼兩人不在一起,不好在手機裡問,下次有機會當面聊。
他回了一個溝槽表情包,得到了周勉回覆的六個點。
過了半晌,許青焰都準備放下手機工作了,忽的又見周勉發來消息。
「哥,我看了裴姐和林小天后的新歌單曲,你寫的歌是真好啊!你這是以後都打算做這一行嗎?」
看到最後一條消息,許青焰愣了一會。
「說實話,沒想過。」
「那你想幹什麼?」
他頓了頓,想了想腦子裡的兩個庫,然後敲下了三個字。
「拍點東西。」
「啥?」周勉那邊發來了幾個問號,「哥要拍啥?短視頻還是長視頻??」
許青焰沒多解釋,也只是隨口一說。
「和你說不清楚,以後再說。」
拍劇短平快的賽道是網劇,無論是在資金方面、劇本、還是團隊方面,對於新人來說更加的友好。
許青焰最大優勢就是曲庫和影視庫,不缺歌也不缺電影劇本。能在腦海裡清晰的播放出來,唯獨茶壺倒餃子困難。
如要變現,他得扒譜,影視方面他也得手動學。劇本、導演方面可以速成,但攢組也是個難題,得有足夠人脈。
他現在認識的圈內人除了裴、林,其次就是小羣裡的人,周勉算是最熟的一個。
說到底,還是得認識更多人。
要錢,也需要更多的時間,暫時不急。
下午,他把《偏愛的譜子看了又看,猶豫要不要給林晚粥唱。但想到上次似乎答應了裴暮蟬,要把《偏愛給她。
算了,重新選一首歌扒譜。
目前裴暮蟬的打擂臺歌曲已經確定了是《身騎白馬,那林晚粥該給扒什麼譜子?上一首是《匆匆那年,起碼不能檔次太低。
安河橋是真的不夠看,放民謠裡還行。可拿去打擂臺,當着八百聽衆的面,抱着吉他字正腔圓的來一句。
「吹過的牛逼!也會隨青春一笑了之。」
嗯改成牛皮其實也一樣唱,但其實不如拿《南山南打擂臺。
不過就算把南山南給她唱,小姑娘也唱不出味道。不如改天自己琢磨琢磨,找個合適的舞臺,唱完了事。
現在雖然洗清了黑,但目前許青焰三個字,和過街老鼠差不多。得等一波洗白,或許得等到《我是歌王播完才行。
想到這,他圈圈點點,找出了一首《如果你也聽說。
他發覺,林晚粥的情緒雷區是是孤獨和絕望。但由於她本身沒談過戀愛,所以唱悲傷情歌沒什麼影響。
按她私下悄悄告訴許青焰的原話來說,「我唱的時候,就想象代入虐戀動漫的女主啊,很好哭的。」
話糙理不糙,誰讓她嗓子好呢。靠着這些三腳貓的情緒,加上她對強弱音的絕對掌控,倒顯得「情緒充沛」!
林晚粥的優勢在於音域廣,其他方面的綜合素質表現也不錯,完全有能力駕馭《如果你也聽說。
說幹就幹,他一頭扎進編曲室埋頭扒譜,一直到下午四點。
譜子扒了個大概,在休息的間隙。
許青焰刷着刷着手機,忽然張紅梅女士一通電話彈了進來。他不由一愣,老媽這個點打電話進來
「喂,媽。」
「青崽,你今天有空嗎?」
「有啊,怎麼了?」許
青焰站了起來,這段時間總擔心老媽身體,有點風吹草動就緊張,「你身體沒事吧?」
「好着呢,花了那麼多錢,我能不細心養着嗎?」張紅梅道。
聞言,許青焰這才鬆了一口氣。
老媽身體健康,比賺多少錢來得都安穩。
讓他省心的一點是,自家太后不像老一輩思想頑固,生病也捨不得花錢。
省小錢生大病,這點擱在誰身上都得崩潰。
自從許青焰上次給老媽透了收入的底之後,張紅梅女士也徹底放下心了,也捨得花錢溫養自己的身體。
張紅梅也看開了,她自己養好身體,其他的就不需要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保重身體起碼能給自家兒子留個像樣的家。
「那啥事?」許青焰摸着桌子邊緣,「錢夠花嗎?要不我再打點,我這邊有朋友幫襯,錢賺了不少。」
「不用不用,錢都夠用,你放心吧。」張紅梅語氣有些急,「你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姑娘嗎?」
「嗯?」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問道,「黎漾?」
老媽說黎叔去世兩年多,留下個即將上大學的女兒。被親戚欺負,財產都被佔了,大學學費沒了,於是借了一筆錢給她。
「是撒,她在星海大學讀書。」張紅梅道,「這丫頭老實,我打電話給她,她好像在校外找了份兼職工作。」
「你去看看那丫頭,別讓人給騙了。」
「媽,你怎麼對她這麼上心?」許青焰將手機拿遠,看了一眼時間,
隨口問,「不會是養兒子養膩了,打算換個女兒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