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貧什麼，說起來你黎叔以前還送過你一套筆墨紙硯，還記得嗎？」張紅梅道。
記得，掛鹹魚賣了不少錢，解了他燃眉之急。
「當然記得，保存好好的。」許青焰愛撒點小謊，咳嗽一聲，「那個，媽，那我就先過去看看了。」
掛了電話，他拿了鑰匙往外走，一邊低頭下樓一邊給裴暮蟬發消息。如果下午得去接人的話，晚上搭夥吃飯肯定是去不了的。
忽的，正見她從工作室一樓出來，似乎想上二樓。
「去哪？」她問道。
「老家有個妹妹，在星海大學讀書。」許青焰目光投向她身後，「怕被人騙了，讓我過去看一眼。」
妹妹？裴暮蟬擡眸瞥了他一眼，剛按下的雜亂心情又浮起。
一樓的辦公室裡，咔嚓一聲，一員工追了出來。神色有些慌張，擡頭一看兩人站在樓梯口，頓時有些尷尬。
「怎麼了？」她轉頭神色平靜，主動問道。
「裴總，伴奏出了點問題。」
「嗯，我一會過去處理。」裴暮蟬點了點頭，目光平靜，「時間不早了，不用特地加班，你們到點下班就行。」
「知道了。」那員工撓了撓頭，又看了一眼許青焰，「那我先回辦公室去了，再見，裴總、許總。」
那員工飛快溜了，留下錯愕的兩人。
「許總？」某人無良咧嘴笑了，轉頭看向了她，「哎，人生第一次啊，蹭到了裴總的光環。還別說，感覺挺不錯的。」
聞言，裴暮蟬壓住了心思，裝作渾然不在意道。
「你可以入夥，聽到耳朵生繭子。」
「好啊。」許青焰只當她在開玩笑道，「不過，你工作室還有其他合作人嗎？」
「沒有。」她說完，睫毛微顫，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星海大學你可以找找月亮，她也在那個大學讀書。」
許青焰愣了一瞬，「沈矜月也是星海大學的？我怎麼不知道。」
白金色的陽光從走廊窗戶劈落，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像是皮影戲臺上後背插滿旗幟的老將軍。
她手指將一簇髮絲撩至耳後，偏移視線，有些頭疼道。
「你當然不知道，只顧着欺負她了。上次看月亮發朋友圈，滿滿當當一桌子夜宵，就你一個評論。」
「吃這麼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要出欄了嗎？」
「半夜把人家氣哭了，然後給我發了一大堆語音。」
「呃」許青焰有些尷尬，「我這也不算是欺負，再說她天天發一些表情包攻擊我，我隨便評論也很合理。」
星海大學。
許青焰把車停在了一個角落，找出了老媽給自己發來的黎漾手機號，撥電話之前先給呆頭鵝沈矜月發了一條消息。
「你在星海上大學？」
發完切出頁面，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等待間隙，他搖下了車窗。
天色有些暗，許青焰轉頭看着路上零星來往的大學生。不由想起了他曾經的大學時光，臨近畢業班上一半人都沒認全。
只是沒人不認識他，大教室人多，長得比他好看的幾乎沒有。帥到讓愛絕跡，在大學裡也是獨一份。
畢竟現實又不是偶像劇，沒有校花也沒有系草。炫富打架，不會被口口相傳，喊xx爺，大部分人關心的只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校園牆上沒人會議論xxx好帥，只會「麻的，誰偷我外賣。」，「xxx出軌不要臉。」又或是「請五號宿舍樓的男生規矩一點，不要站在走廊那偷窺女生宿舍。」
只有考研清華北大上岸，能讓你
五年內被各大老師在教室裡口口相傳。
不過許青焰什麼都沒幹，成績一般、自然也不會有多少目光照在他身上，只在一百多人的小範圍裡有點名氣。
「哎，你看xx班的那個帥哥又沒來上大課。」僅此而已了。
往事唏噓，電話在長達十五六秒的鈴聲中接通了。
「喂？」一道小心翼翼的女聲傳了出來。
旁邊還有雜聲，似乎有人在罵罵咧咧。隔得遠聽不清楚，隱約能聽見有人喊了一句，「我們過來是來調解的。」
「我是張紅梅的兒子，許青焰。」他自報家門，「你是黎漾嗎？」
「是，許許哥哥好。」對方的聲音始終緊張，似乎在緊握着手機，「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許青焰對於這一聲哥哥並沒有什麼太大感覺，每次過年回去，族裡一羣小孩都得排着隊叫他哥哥。
不過也有例外情況，他得恭恭敬敬喊一個三歲小孩爺爺，真當孫子。
「嗯，你報道了沒有？」
「報了，宿舍人還沒到齊。」黎漾老老實實回答，「後天開始軍訓。」
「聽說你找了個兼職？」許青焰隨口問道，「怎麼你那邊好像有人在吵架？發個位置過來，我現在去找你。」
掛了電話後，黎漾老老實實發了位置。
店鋪門口亮着燈，叼着煙的老闆走了過來。斜眼一瞧黎漾還站在那，臉上頓時堆起不耐煩的神情。
「不是都跟你說清楚嗎？走走走！給我造成損失，不讓你賠就不錯了，你站在幹什麼？還想要錢？」
黎漾垂頭，小聲道。
「沒有，我等人。」
「等什麼人？」老闆一愣，扯高了嗓子，吊着牛眼瞪了起來，「***報警了？」
「你這個學生不識好歹是吧？」信不信警察來了，你得賠償我錢？要不是看你女孩子，我這才懶得跟你計較」
「別***自找麻煩！」
「我沒報警，我只是在等我哥。」黎漾有一瞬間的呼吸不上來。
「滾一邊去等，別擋着我做生意！」老闆打量了她一眼，看着她全身上下不超過一百塊錢的打扮，顯得極其不耐煩。
她這是找了個什麼鄉巴佬過來出頭，長得倒是不錯。自己一個人來幹兼職，幹兩天就想走，也想拿錢？
「我給我哥發了位置，走了他找不到。」她想了想說道。
大肚便便的老闆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你們這些學生就知道死讀書，腦子根本都不帶轉的，呵呵。」
「真
不知道你們這些學生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讀書把腦子都讀傻了。滾滾滾！管你什麼位置，到那邊去等！」
把黎漾趕走，老闆搖着頭回店裡了。
許青焰趕來的速度不算慢，一腳油門五六分鐘繞了個圈，找到了這個位於大學附近小區樓下的老舊水果店。
街上人流不算大，他直接把車開到了水果店門口。
一腳剎車，把剛坐下不久的水果店老闆給嚇了一跳。忐忑不安的從椅子裡站起，走到門口看了一眼。
來了一輛奧迪，看不出型號，但看着就不便宜。
這一整街一半是賣雜貨小吃水果的，只有水果店的招牌最大最亮。這也是老闆得意之處，賺的錢也比別家要高。
「帥哥，要買什麼水果嗎？」
「新鮮又便宜！」
許青焰下車，並未理會水果店老闆，一轉頭在門口的路燈底下的黎漾。他看過去時，對方正好擡起了頭。
藍色的便宜衣服，黑色的馬尾，少女小臉顯得精緻漂亮。隔着
遠遠一段距離，能感受到對方的眼睛似乎沒有焦距。
看來看去不知道在看哪裡，臉色有些冷清，顯得木訥。
「黎漾？」他喊了一聲。
對方眼睛終於有了一絲焦距，像是一縷縷絲線一般凝聚，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隨後眼睛似乎迸出了光彩，隔着光幕應了一聲。
「許哥哥。」
昏黃的路燈投出一片巨大的光暈，她就踩在最爲明亮的中心處。沿着她腳尖向外，光線一寸寸黯淡。
兩人中間隔着的那段黑暗如同一道道深淵，路燈宛如孤島。直到許青焰眯了眯眼睛，側身打開了車的氙氣大燈。
兩道光路瞬間將半條街照亮，他朝着黎漾招了招手。很多年沒見了，與記憶中的小臉模樣已經完全不匹配了。
大約是兩家人有舊，他的態度隨意得多。
「過來！」
夏末已經過去了，九月中旬氣溫仍舊不低，夜風燥熱又沉悶。
老闆在聽見黎漾喊哥的時候，腦子就已經懵了一瞬。看着門口停着的奧迪A8，心裡滋味頓時翻江倒海。
窮成這樣，哪來的富親戚？
小水果店幹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掙他頓時縮了回去，不打算繼續看熱鬧，這麼有錢也不會在乎那一百多塊。
店外。
黎漾聽見了許青焰說的那聲過來，於是聽話的走了過去。遠遠的被燈刺得看不清楚，走近才發覺他個子很高。
頭髮純黑，不長也不短，臉長得很好看。比她從小到大見過的男生都要好看，眼神是放鬆的，臉上還帶着一點應酬笑。
在夜風中靠在車門上，或許是因爲黎漾比一般人更敏感，她感覺許青焰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像是壞人收起了匕首。
路上人不少，來來往往好奇往這邊張望。黎漾不想給許青焰招惹麻煩，於是從快步變成了小跑，在極限時間靠了過去。
剛過去，只聽見他問，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水果店。
「這是你幹兼職的地方？」
「嗯。」她點了頭，絕口不提沒拿到錢的事情。
卻沒想到許青焰忽道，「那我去買幾斤水果，你在這等我一下。」
「不！不不用了！」黎漾猛地擡頭，對上了一雙疑惑的眼睛，頓時結巴，「這裡的水果更貴。」
「沒事，別的地方懶得跑了。」許青焰已經邁腿出去了，「老闆還讓你兼職，人不錯，照顧照顧他生意。」
咕咚，黎漾瞬間變得窘迫，看着他的背影，心密密麻麻的酸澀。臉一點點變得滾燙，想着自己竟然第一次見面就撒謊了。
膽小、怕事、沒出息，愛撒謊。
她幾乎能想象到自己給許青焰的第一印象，心裡比沒拿到兼職的錢還更難受，開始懊悔自己爲什麼要說謊。
看着許哥哥進入燈火明亮的水果店，她的心整個懸了起來。心一橫，擡腳也跟了上去，還沒進門便聽見老闆道。
「要錢沒有，她給我店裡造成了損失，還要要錢？」
「說走就走，我店裡損失的人工怎麼算？招不到人我自己又忙不過來，要是水果爛掉又怎麼辦？」
「你賠嗎？」
三連問，給準備買水果的許青焰整懵了。
他後知後覺，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黎漾小跑跟了過來。少女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臉色蒼白如紙。
許青焰收起了手機，轉頭看向了老闆。
「你沒給我妹妹工錢？」
「什麼工錢！」老闆眉梢吊起，梗着脖子，「我不都說了，她這一走，我這店要受損失的，至少損失兩三千！」
一聽兩千，店門口站着的黎漾心頭一緊，她根本賠不起兩千。心裡空空空的懵了好幾秒，手腳發涼。
老闆坐在椅子裡沒起身，心道反正橫豎也佔理，誰來也不管用。
那什麼抖海視頻裡都說了，這年頭，當老闆也不容易。勞動法規定離職要提前三天說，你說走就走？
員工擅自離職，老闆可以向員工索要賠償！
許青焰環顧四周，突然朝着老闆笑了，一臉和煦。
「草***。」
老闆愣了一瞬，還沒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
站在店門口的黎漾也愣住了，她擡頭看着站在店中間的許青焰，整個人都震了震。
「我說，草你媽。」許青焰也不笑了，隨手拿起一個蘋果直接砸向了牆上，砰的一聲白色果肉被撕裂，四分五散。
「***！！」老闆蹭的一下就想站起，肥胖的身體卻慢了半拍。
又是一串葡萄直接砸到了桌上，紫色的汁液直接在鋪着瓷磚的木桌上開花，圓滾滾的葡萄跳得哪裡都是。
老闆站起來了，膀大腰圓，虎目圓睜。
「給錢！」許青焰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你開店一天賺多少，還損失兩千？」
「我現在繼續扔，你有種現在動手試試，看看老子會不會站在這讓你打。」
說着，許青焰隨手扔爆了一個水蜜桃。砰砰砰扔在了老闆桌子上，他一步步走了過去，眼神兇狠。
「草
***活不起了？小姑娘的工錢也扣，有種來欺負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