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邊的傷口,疼痛劇烈,身上開始冒出層層冷汗,我感到眼前一陣發黑,差點要暈過去,我忙扶住旁邊的牆,低着頭,向他求情,聲音卻已經沙啞,艱難的開口。
“爸,我求你,我求求你讓我見一見陌生,他現在需要我陪在他的身邊,需要我鼓勵他,讓他今晚能挺過去,爸,我對不起你,我讓你快要失去一個兒子,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痛苦,這都是我的錯,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情來償還我欠下許家的債,只求你讓我見一見陌生,讓我見一見陌生。”
我的胸腔裡憋着一股巨大的濁氣,讓我左邊的傷口疼痛惡劣,我狠狠咬着嘴脣,逼自己堅持下去,堅持下去,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暈倒了,那今晚將成爲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許董事長推門進去,許陌飛和許陌陽正站在門口,他們見我在地上跪着,有些於心不忍。
許陌飛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爸,你就讓她見一見陌生吧,陌生爲了她連都不要了,如果讓她在一旁鼓勵陌生,或許陌生會挺過去。”
“是啊,爸,就讓她見一見陌生吧,”許陌陽也在一旁說道:“人家一個女人都跪着向你求情了,你再不答應,也有點說不過去吧,這事也不能怪她,誰讓陌生那麼喜歡她吶。”
許董事長不悅的瞪了許陌陽一眼,低聲呵斥,“誰讓你放她進來的?我早已經跟你們說過,我們許家人不會再見這個女人,你還讓她進來做什麼?”
許陌陽有點無奈,沒有說話了。
我心急的說道:“爸,你不讓我見許陌生,那我就一直跪在這裡,我說到做到。”
許陌飛又開口,“爸,讓她進來吧,她身上也有傷,這樣跪着怕出事,何況,陌生也不希望我們這樣對她。”
一下子,沒人再說話了,我想着,如果許董事長還拒絕我見許陌生,那我就衝進去,怎樣都不會出來。
“讓她進去。”許董事長突然說道。
聽到許董事長的話,我立即站起來,想走進去,但似乎沒站穩,左邊的傷口疼痛,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往旁邊倒去,許陌陽在我旁邊,立即扶住了我,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我搖頭說:“我沒事,謝謝!”
我對他們一家人感激不已,即使我把他們這家人害成這樣,他們竟然也能夠在關鍵時候幫助我和關心我,讓我看到了人性的溫暖。
我暗暗在心裡跟自己發誓,我要把許陌生從鬼門關裡面拉回來,我要把從前的許陌生完完整整的還給他們,我懇求上天讓我做道,哪怕是用我的命去續許陌生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許董事長和許陌飛還有許陌陽他們從房間裡面出去,帶上門,一下子,病房裡面只剩我和許陌生兩個人,只聽見心臟監護儀嘟嘟的響聲,我實在害怕了心臟監護儀這種東西,從前媽媽心臟病犯的時候,我總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它,現在換成我心愛的人,我也要飽受這樣的折磨
我朝許陌生緩緩的走過去,我腦海裡是想着我要衝過去,可是當我看到許陌生時,我感覺世界一切都寂靜了,時間變得緩慢了,身體的行動,也開始遲鈍了。
我是不是應該要感謝上天,讓我又能與許陌生見面,從絕境中又找到了一絲希望,依舊要和命運頑強的拼搏抗爭。
我終於走到許陌生的牀前,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牀上像在沉睡一樣的許陌生,他渾身插滿了管子臉色非常蒼白,薄脣沒有血色,眉心微微皺起。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我的掌心,輕輕的撫|摸着,從前這雙大手爲我做飯,在我緊張的時候給我鼓勵,也曾撫|摸過我的身體,給我愛情的悸動,如今,它卻毫無力氣,也沒有一絲溫暖。
我向前傾着身子,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臉上,淚水從他的指尖輕輕滑落,是的,這雙手曾經還爲我擦過眼淚,現在卻任憑我的眼淚從他指尖滑落,都不會動彈一下。
我嚥下心中的苦澀,依然沙啞着聲音,也許我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許陌生才能夠聽到,若他的魂魄走到那束光線之前,聽到身後有人在用力的呼喊他,才能讓他停住腳步,再重新走回來,許家需要他,我也需要他。他如果拋棄了這一切,自己走得瀟灑自在,那就太不像他許陌生了。
“陌生,我沒想到你還會活着,從你鬆開手掉入懸崖的那一刻,我以爲那一刻就是我們之間的永別。你知道嗎?你掉下去以後,我的精神已經開始渙散了,時而模糊,時而清醒,我想和你共赴黃泉,你說我膽小,但其實我知道你也害怕,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如果你看到我也跟隨你的腳步,你該多傷心,你把命給了我,可我卻依然不珍惜。愛不是一定要用殉情來表達,好好活着,那纔是最好的表示,所以我最後還是堅持下去了。”
我緩了緩口氣,繼續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沒事,我就說嘛,許陌生是誰啊,怎麼可能輕易的就被閻王爺給制服了,即使你現在仍然生命垂危,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挺過去,因爲你不是別人,你是許陌生,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是我最愛的最想在一起一輩子的人。你知道我有多麼鍾情?你能忍心看我一輩子孤身一人嗎?所以你必須得挺下去,我答應你,我好好活着,你也要答應我,只有我們在一起,彼此才能真正的過得幸福。
我把許陌生的手又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用手背擦擦自己的眼淚,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胸口的悶氣依然未能散去,如果許陌生一直不醒來,我覺得自己肯定會像氣球一樣爆炸。
我沉默了一會兒,回想起從前和許陌生在一起的時光,但越努力去想,腦袋越亂,亂着亂着就成了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過往彷彿煙消雲散,此刻的時光也會變成過往,可是那時我又以何種心情來回憶起現在吶?
我真想趴在他身上睡一會兒,然後醒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他那雙閃着亮光的眼睛,含着笑意和柔情的看着我,在我羞怯地低頭的瞬間,給我一個飛快的吻,美好的一天就從此刻開始。
時間似乎被拉得漫長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長的像一個世紀一般,可是我還希望它再長一點,再長一點,長的讓飛雪一瞬間就落滿了我們的頭顱,然後我坐在牀邊喃喃自語,說起我們從前的故事。
“許陌生,我跟你發狠話,你要再不醒過來,我就和程雲飛在一起,你不是嫉妒嗎?你不是氣憤嗎?有本事你醒過來,把我給搶回來呀。”
我雖看上去是像自言自語,可是我覺得我每一句話許陌生都聽到了,他沒有昏迷,他只是在裝睡,他從來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說不定他很快醒了。
我感覺自己非常疲倦,似乎只要閉上眼就能睡着一般,但我不敢睡,我不能睡,我怕許陌生會有事,我要時刻看着他的樣子,時刻注意着他的心電監護儀,我怕他會在昏迷中離去,如果我睡着了,就沒人把他叫回來了。
我看了看監護儀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是八點半,快到晚上了,許陌生能不能撐過去,就看今晚了。
這時,門被打開,我回頭看去,是許董事長他們,我忙站起來,心裡忐忑,難道他們是要趕我走了嗎?我不會走的,我要在這裡陪着許陌生,我今晚一定要在他身邊陪着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走。
我站立在許陌生的牀上,許董事長目光冰冷,氣場讓人非常壓抑和畏懼,他威嚴而冷漠的聲音響起,頓時讓病房裡的氣憤變得尷尬和冰冷。
“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還要我請你出去嗎?”
我又緊張起來,忙說:“爸,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陪陌生度過今晚,我不能離開他,爸,陌生需要我。”
許董事長氣憤的說:“他就是需要你才變成了現在這樣,我不會再縱容你們了,我已經讓你看了,對你已經夠仁慈了,你別得寸進尺,你現在馬上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從此你和陌生,和許家,都沒有任何關係。”
許陌飛和許陌陽兩個人在後面也沒有再說話,他們已經不敢再違背父親的意思了,或許也認爲我已經見過許陌生一面,就該死心了,可是,我不能死心,我不能離開許陌生,他需要我,他一定需要我在身邊,
“爸,”我有些慌亂了,生怕他來硬的,叫人把我擡出去,我四下看了看,有沒有可以抓住的東西,可是即使有,我的力氣又能敵的過誰吶?想來想去,我還是求情吧。
“爸,我不能走,我和你們一起守着陌生,絕對不打擾你們,我也可以不坐在牀前,我在一旁站着就可以了,真的不會影響你們一點點,就把我當空氣好了。”
許董事長已經快不耐煩,懶得和我廢話,直接跟許陌飛說:“陌飛,去把保安叫過來,把她帶走。”
許陌飛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往門口走去,我着急不已,知道他是鐵了心的要把我趕走,我的求情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我感到絕望,只能多看許陌生一眼,我多麼希望他此時能醒過來啊,只要他醒過來了,我就不害怕,也不擔心了,我多怕,這一刻的離別是永恆,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這時,我聽到門外有女人的聲音,接着許陌飛就進來了,一起進來的是一名女醫生,一見醫生,許董事長非常客氣,忙讓她過來看看,許陌生有沒有好一點?能不能挺過今晚?
我也緊張起來,等着女醫生的檢查結果,女醫生看了看心電圖,又看了看插進許陌生身體裡的管子情況,她檢查的仔細,表情沒有一絲起伏,我從她臉上看不出許陌生的情況是好一點,還是又惡劣了一點。
好一會兒,她檢查完畢,笑着和許董事長說:“有點不可思議,病人的情況比一開始我檢查時穩定了很多,照這樣發展下去,很有可能挺過今晚,你們剛纔是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