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朔風,大雪飛揚,成片的海洋開始結冰,大塊的冰凌相互撞擊,漸漸結成一塊厚實的整體。不到一天的功夫,孤懸海上的長生島和大陸鏈接起來。
從距離最近的北信口,南信口開始,冰排填平了海洋,原本需要舟船才能渡過的大海變成了一馬平川。
海冰一天比一天厚,別說是普通行人,就算是戰馬車輛也毫不費力。
義州兵上下都被這種強烈的自然之力震撼,人力不可逆天,用兵更要順道而行。
這幾天之中,義州兵都忙碌異常,先是海軍把船隻按照事先選定的方位,停在海面上,等着冰凍,如此一來,船隻就變成了固定的碉堡。
水師的船隻都裝有大炮,士兵們只要稍加改裝,將原本對向兩邊的火炮集中在一邊,另外又鑿出了若干給火銃手使用的小孔。在船艙的下面安排士兵的休息間,此外還有儲物間,彈藥間,醫療室,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另外還有大批的佛朗機炮,虎蹲炮,一艘艘大船儼然就是炮臺,數百門火炮黑乎乎的口徑對準了陸地。
另外在高高的桅杆上面,還有負責瞭望指揮的士兵,既要向本船的士兵傳令,還要顧及全軍的配合,每一個船隻就像是陸地上的墩堡,聯合起來,形成完美的防禦體系,戰力成倍暴漲,讓每個士兵都信心大振。
當然戰鬥之後。這些海船多半會被海冰凍壞,再也沒法使用,損失不算小。可是張恪並不在乎。只要能夠勝利,無論是多少損失都值得,人命尚且不值錢,更何況是幾艘船隻。
與此同時,張恪又調集軍民百姓,在海面上取冰築牆,在長生島上設置防線。層層抵抗。
就在大家還爲工事忙碌的時候,韃子終於出現了。
一隊隊的騎兵呼嘯而過。不停偵查海面和島上的情況,他們也學得聰明瞭,並不敢靠前,而是遠遠看着。隨即就離開了。
張恪此番是渡海前來,手上沒有騎兵,面對韃子的挑釁,只能是望洋興嘆。
“哼,有本事打啊,一羣慫包,窩囊廢,渣滓,垃圾……”喬福站在福船的甲板上。舉着千里眼邊看邊罵。
“彆着急,韃子這次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張恪踏着跳板。來到了福船的甲板上。
“恪哥,韃子真的會大舉而來?”
“不是會,而是一定!”張恪果斷地說道:“根據情報,韃子領兵的頭領是皇太極,此人在老奴的兒子當中,實力不是最強。打仗也不是最勇敢的。可是奸雄程度,遠勝其父。他沒急着發動攻擊,肯定是有了盤算。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大意!”
如果是別人說話,喬福也就呵呵一聲,可是張恪說了,那就是金科玉律,簡直比聖旨還管用。
他突然笑道:“恪哥,要是咱們這一仗把皇太極幹掉,我們和韃子的勢力對比是不是就要扭轉了?再積蓄力量,我們就反攻遼陽瀋陽,把失去的土地全都搶回來,讓韃子重新回大山裡挖人蔘吧!”
喬福嬉笑着,突然他發現張恪臉上竟然籠着一層淡淡的愁緒。這可嚇了他一跳,以往別管是什麼情況,張恪都是信心十足的樂天派,怎麼這一次顯得落寞了!
“恪哥,你難道怕了皇太極不成?”
“一個手下敗將,有什麼好怕的!”張恪輕蔑的一笑,“福弟,有句話你聽說過沒有,太平本是將軍定,不叫將軍見太平!”
“我當然聽說過,這是說歷來皇帝都是冷漠無情,卸磨殺驢,功臣大多難逃一死……”喬福說着說着,猛地打了一個冷顫,惶恐不安,臉色大變。
“恪哥,莫非朝廷要……”
“慎言!”張恪攔住了他,凝望着莽莽蒼蒼的雪野,半晌說道:“前段時間有人來報,說是皇上派了孫承宗去遼東。如今海面冰封,消息也不通了。不過想來孫承宗也是要替皇上收權的,別忘了他可是東林黨!”
喬福在京城可不是白混的,東林黨和張恪之間就是生死仇敵,兩位首輔,好幾位主力戰將都折在了張恪手裡。
加上掀出他們和晉商的關係,加上鞭屍楊漣,對東林黨賴以爲生的清譽造成了致命傷。要不是張恪功勳卓著,加上有內廷靠山,聖眷加身,光是東林黨的彈劾奏摺就能把張恪給淹沒了。
天啓不是不知道張恪和東林黨的矛盾,他偏偏派了一個東林出身的人去遼東,這就太值得玩味了!
喬福越想越着急,大冷天竟然從鬢角流下了汗水。
“還不用擔心!”張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頭。
“建奴未滅,朝廷暫時不會下手的。不過——這一仗必須打好,長生島不只是遼南的一顆釘子,更是我的後路,不容有失!”
喬福雖然沒有完全弄清楚張恪的打算,還是用力地點頭。
“恪哥放心吧,你讓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
轟!
一聲炮響,驚天動地,嚇了喬福一大跳。
“孃的,是哪個孫子開炮玩?活膩歪啦!”
正在此時,突然桅杆上的士兵拼命搖晃手中的紅色小旗。
“是韃子來了!”
張恪立刻向西北方向望去,果然一大片黑影鋪天蓋地,迅速席捲而來。足有三四千騎兵,遮天蔽日,從冰凍最結實的北信口衝了過來。
“孃的,韃子不要命了!”喬福罵道:“傳令所有弟兄,做好迎戰準備!”
義州兵動作極快,首先發威的就是炮兵。
此次和張恪出戰的炮兵多數是水師的,衆所周知水師的火炮口徑大,射程遠,而且海面上漂浮不定,難度遠遠大於路上,因此水師炮兵比起陸地的同行更兇悍。
李勇就是明文遠手下的頭號炮手,神準無比,只是脾氣不好,又不懂得逢迎上司,因此只是一個可憐的百總。
但是就在三天前,少保大人親自巡視防線,李勇演示了射擊本領,張恪直接提拔他當了千總,負責指揮所有炮兵。
李勇躊躇滿志,建功立業,就在今天!
建奴騎兵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七百多步,紅衣大炮可以輕易擊中。
“孩兒們,報答少保大人的機會來了,都給老子狠狠打!”李勇扯着嗓子大喊,燒紅的鐵釺觸在了火門上。頓時驚天動地的一聲。
十多斤重的炮彈落到了韃子的隊伍裡,無數騎兵被打成了碎片,轟成渣滓。在一派驚呼聲中,至少十幾個韃子被幹掉。
“總爺威武!”
炮兵弟兄們士氣大震,紛紛點燃了火繩,一片鐵球從天而降,落到了韃子的隊伍當中,有的人被砸飛了腦袋,有的人胸口出了大洞,有的連人帶馬,都變成了一堆爛肉。
血雨腥風,席捲過韃子,一轉眼衝鋒的隊伍就零落了許多。
只是前面的韃子喪命,後面的人絲毫不畏懼,反而加快了衝鋒的步伐。
“哼,來的再多都是廢物!”
李勇輕蔑地冷笑道:“準備散彈!”
得到命令的傳令兵急忙揮動手裡的小旗,桅杆上的士兵看得清楚,他也急忙把命令傳達下去。
靠着熟練的旗語,義州兵才能如臂指使,宛如一人。韃子越來越近,除了虎蹲炮,全都能夠得着。
炮聲此起彼伏,整個陣地都籠罩在濃重的硝煙之中,嗆得人咳嗽不斷。
衝鋒之中的韃子遭到了滅頂之災,散彈從空中落下,簡直就像是冰雹一樣,覆蓋之處,韃子無不肢體碎裂,重傷喪命,地上全都是殘肢斷腿,紅色的血水染紅了海冰。
就在大陸之上,一座土山頭,胖大的皇太極騎着一匹棗紅色的戰馬,凝望着戰場,臉上陰晴變幻。
豪格緊緊跟在後面,小臉煞白,眼神之中滿是惶恐。
皇太極幽幽說道:“知道張恪的厲害了吧,你還想不想打先鋒了?”
“孩兒無知,請阿瑪責罰。”
“不必了,先讓蒙古人拼命吧,告訴勇士們,好好休整,別急着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