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永遠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互相不斷進步。若是皇太極沒有足夠應付的手段,他也不敢攻擊廣寧。
結實的盾車除了要有強大的防禦能力,足以擋住犀利的火銃,還要可以進攻。比腰還粗的硬木削減,安裝在盾車上面,後面由幾十人推着,足以撞開城牆,矮牆更是不在話下。
建奴瘋狂推動着,轟的一聲,矮牆撞開,盾車後面的弓箭手拼命射擊,阻擋明軍殺過來。至於其他的韃子輔兵,推着獨輪車,上面裝着兩大袋子砂石,快速填平壕溝。
他們甚至學了一些明軍的手段,提前製作了大量的木板,覆在壕溝上面,衝車就能更輕鬆通過。
由於使用了木板,有些觸發式地雷就失去了作用,即便是用火繩引爆的地雷,殺傷力大大降低。
建奴終於能夠長驅直入,從來都沒有這麼暢快過,終於出了一口怨氣。他們格外的賣力氣,衝殺的比以往瘋狂無數倍。就連那些漢軍旗和蒙古兵也是一樣,嗷嗷怪叫,大有一舉拿下廣寧的氣勢。
在後面督戰的代善和嶽託臉上都是喜色,尤其是嶽託,他剛剛被義州兵輕取了蓋州,肚子裡都是氣,看到快速推進,別提多高興了。
“阿瑪,明軍不過如此,等奴才們衝到城下,孩兒親自領兵,殺上城頭,砍了張恪的腦袋!”
“嗯,有志氣。很好!”代善微微點頭,笑道:“嶽託,不要着急。張恪沒有這麼容易對付,不然咱們也不會吃這麼多虧了。”
嶽託強壓着激動,舉着千里眼,不放過戰場上的每一點動靜。
明軍遇到建奴的衝車之後,開始不斷退卻,集結足夠的兵力,開始猛烈的還擊。火銃不斷打在衝車上面,後面的建奴不時受傷。
可是終究火銃力道有限。打不穿衝車,而後面的韃子弓箭手十足厲害,射得又準又恨,對射之中。不斷有明軍受傷倒地。
雖然醫官會迅速擡走他們,可是明軍的氣勢還是嚴重受影響。尤其是新兵,不自覺的手心冒汗,呼吸急促,眼神之中滿是恐懼。
“怕了嗎?”
“怕,也不怕!”胡慶咬着牙說道:“剛剛我打死了一個韃子斥候,一命換一命,夠本了!”
什長一聽,哈哈大笑:“好小子。是快料,要是這場大戰能不死,以後有你飛黃騰達的時候!”
“以後?”胡慶開了一槍。趁着裝彈的功夫,低聲問道:“還有以後嗎?”
什長稍微一愣,隨即爽朗的一笑:“放心吧,我跟着侯爺打過多少次仗了,哪一回……”
嘭!
還沒等說完,一支箭穿透了頭盔。射掉了一塊頭皮。
“啊?”胡慶忍不住驚叫出來。
“嚎喪什麼,老子還沒死呢!”什長罵罵咧咧。扣動了手裡的扳機。
他這一槍打得非常精準,正好射在露頭的弓箭手腦袋上,人頭炸得像是爛西瓜,血肉滿地都是。
“哈哈哈,老子的槍法不錯吧?韃子就是渣,廢物!”
“是,什長槍法無敵!”胡慶低聲喃喃道:“就是剛纔中箭的時候,臉都綠了……”
“咳咳,不用誇我了!”什長生怕破壞英明神武的形象,急忙制止他。
……
戰鬥越發激烈,苦心經營的工事被建奴填平了三分之一,前鋒已經推到了距離廣寧城牆一百步的地方。
這裡有一片十分奇怪的小堡壘,每一個有十幾丈方圓,牆是七扭八歪的,從空中看去,好像是八爪章魚。高度只有一丈出頭,怪模怪樣,擋住了前進的道路,讓建奴大搖其頭。
“卑賤的尼堪,就會這些無恥的手段。勇士們,不用怕,給我衝!”
一個牛錄章京指揮着,建奴推動衝車,快速向前,距離城堡越來越近,還沒有什麼動靜,他們不明所以。
“給我撞!”
建奴吭吭哧哧,用盡渾身力氣,只聽轟的一聲。
尖銳的木頭只在牆上撞出了一個小坑,可是巨大的反彈力道已經震得好幾個建奴虎口出血,手腕腫痛。
“還挺結實的,再給我……”
撞字還沒有出口,突然在小堡的上層探出一排黑黝黝的窟窿。
“射擊!”
槍聲響起,子彈如飛。
這些子彈是從離地一丈左右的地方斜射下來,輕鬆避開衝車前面的盾牌,全都落在了韃子的上半身。
伴隨着慘烈的痛叫,有的人被射穿了腦袋,有的人被擊碎了胸膛,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之中。建奴完全被打傻了,失去了盾車的保護,他們不過是明軍的一盤菜而已。
槍聲隆隆,建奴不斷倒地,甚至來不及逃跑。牛錄章京絕望地舉起弓箭,向着堡壘射去。可是射擊方孔不過半尺見方,惶急之下,如何能夠射中。
反倒是明軍輕鬆射擊,他的身體迸濺出無數的血花,倒斃在地上。
整個戰場上都在上演這種場景,奇形怪狀的小堡攔住了韃子的去路,正面硬拼,他們衝不過去。想從旁邊繞過去,小堡的側面也有無數的射擊孔,形成要命的交叉火力,輕而易舉將建奴轟炸渣滓。
槍聲隆隆,血水橫流,硝煙和血腥匯聚在一起,刺鼻的味道傳到城上,剛剛上城的崔呈秀吸了一口,差點昏厥過去。
老天啊,分明是到了修羅地獄啊!
崔部堂心中不停的吶喊,他接下了糧草後勤的工作,按照道理是不用上城冒險的。可是轉念一想,萬一打了勝仗,他也是有功勞的。皇上和魏公公要是問起來,是怎麼打仗的。難道說在後面做飯照顧病人,根本不知道情況。
好說不好聽啊!
崔部堂也是要臉的人。正好藉着送飯的機會,上城看看。
崔呈秀髮誓,要知道城下打成了這個樣子,寧可丟人到家,他也不來。
吐得膽汁都出來了,崔部堂總算是冷靜了一些,既然來了。就漲點見識吧,看看張恪究竟有什麼本事。能總打勝仗。
他趴在垛口,向城外看去,漸漸的崔呈秀竟然看出了一點門道。
那些像是八爪魚一般的城堡稱得起是匠心獨具的神器。每一隻“爪子”都充滿了射擊孔,明軍躲在後面。就可以輕易向韃子射出致命的子彈。而有着牆壁保護,他們卻幾乎毫髮無損。
而且城堡探出去的地方,全都用粗大的木頭,一半插在地裡,一半露在外面,用粘性十足的黃泥石子覆蓋起來。就算是建奴用衝車撞,也沒有絲毫用處。還沒等他們毀壞小堡,就被明軍射成了爛肉。
更令人叫絕的是城堡之間,還能互相配合。不管建奴從哪個角度衝擊,都會遇到交叉火力。強悍的火銃秋風掃落葉,不管來多少韃子。都會變成一地的屍體,討不到絲毫的便宜。
“娘啊,這些其貌不揚的小玩意,怎麼如此厲害?”
“哈哈哈,崔部堂,這是侯爺研究出來的。叫做菱形城堡。您注意沒有,不論建奴如何攻擊。我們的火力都比他們猛烈。”杜擎臉上充滿了自豪。
崔呈秀苦笑着搖搖頭,嘆道:“真是邪門啊,我看着建奴少說死了好幾百人了,怎麼就奈何不了小小的城堡呢!”
“部堂大人,您還盼着韃子攻上來嗎?”
“當然不是!”崔呈秀慌忙擺手,自嘲地笑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怎麼你們總能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偏偏把韃子吃得死死的。其他的領兵大將都是草包飯桶,除了喪師丟城,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話不太好回答,說實話肯定傷人,杜擎只能苦笑道:“或許侯爺更用心吧!”
“嗯!”崔呈秀默默點頭,突然之間他並不是那麼恐懼了,或許有張恪在,多少韃子都不用害怕了。
戰場上突然又出現了變化,遭到了明軍菱形城堡的阻擋,建奴寸步難行。停頓下來的建奴成了火銃手最好的靶子。
尤其是那些剛剛上戰場的菜鳥,不管平時訓練的多好,他們都會緊張,嚴重失常。光是戰鬥之初,就有好幾個人因爲裝了兩份火藥,而引起炸膛,把自己炸傷了,甚至有人丟了一隻眼睛。
越是緊張,這樣的錯誤就越多,可是總算是把建奴擋住了,菜鳥們第一次明白,雖然他們是小菜鳥,但是對方就是蟲子,吃起來還是容易的。
槍聲越發整齊,射擊越來越精準,建奴成片地倒下去,屍體堆滿了小堡的前面,宛如一個個山丘。那些衝車盾車也不斷被摧毀,變成一堆木屑。
“哈哈哈,什長說得對,建奴不過如此啊!”胡慶興奮地開槍。啪的一聲,他彷彿能聽見碎裂聲音一般,一個建奴小官被他打碎了腦殼。
“又是一個!”槍托上畫下了第三道清晰的痕跡,退入菱形碉堡之後,他不費力氣,就殺了兩個韃子。
正在大家得意洋洋,記錄自己功勳的時候,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
“怎麼回事?”
什長趴在瞭望口,向外面看去,一陣風吹來,辣眼的黃煙無情地襲擊過來,瞬間鼻涕眼淚一起流淌。什長連滾帶爬,從上面下來,趴在地上,不停咳嗽,恨不得把肺葉都咳出來。
“孃的,韃子缺德帶冒煙了,他們燃燒大糞,還往裡面放了辣椒,嗆死了!”
“這,這可怎麼辦啊?”胡慶傻傻問道、
這時又是一陣煙吹進來,大家都咳嗽起來。
“還能怎麼辦!”什長厲聲吼道:“把裡面的衣服扯了,用尿弄溼,堵上口鼻,給老子射擊,打死那幫龜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