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二個小時,飛艇就會飛過來。”祖大壽一邊喘着氣,一邊向彈夾裡裝着子彈。
身上已經受了三處傷,全都是個頭不大的彈片,忍着疼被醫生取了出來,總算是不耽誤行動。
不過剛剛那顆手榴彈爆炸,雖然沒有被彈片打到。可藏身在戰壕裡面,還是被爆炸的衝擊破震到。現在吸一口氣,肺葉就涼絲絲的疼。
第一道圍牆已經變成好多個大豁口,好像老太太的牙齒一樣。透過這些豁口,可以看到外面堆積如山的屍體。
太多了,簡直是屍體摞着屍體。而且越靠近定居點的圍牆越多,到了兩軍對壘的地方,甚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沒時間休整,蒙古人的進攻一波接着一波。
雙二五速射炮的炮彈打光了,被炸藥炸燬的火炮,形象悽慘的散落在屍體中間。
三座簡易的投石機還在冒着嫋嫋黑煙,半個小時前就是這三個東西,關鍵時刻不斷投出炸藥包,這才讓蒙古人沒有攻進來。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烤肉香味兒,圍牆外面的壕溝此刻正濃煙滾滾。正是這些火焰,阻擋了蒙古人的進攻,讓祖大壽有時間喘口氣。
蒙古人的屍體,柴火一樣堆在裡面。飛艇上的汽油,傾瀉在屍體上面。
火把扔進去,藍色的火苗立刻騰空而起。屍體被燒得“吱”“吱”作響,好多人驚駭的看到,有些屍體居然從藍色的火焰中坐起來一動一動的。
祖大壽抽動了一下鼻子,這讓他想到了當年的錦州城。也是這樣慘烈的戰鬥,只不過對手從後金韃子變成了蒙古韃子。
反正都是韃子,他孃的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反正祖大壽現在想這把火可以燒到天荒地老!
火焰足足燒了半個小時,祖大壽知道現在燒的已經不是汽油,而是被熱氣炙烤出來的人油。
新鮮的屍體不斷被扔進去,剛開始點燃的是他們身上的皮袍子,很快就有大滴大滴的屍油被烤出來。
裝死的傢伙比較悽慘,被扔進火海之後,渾身烈火打着滾嘶吼慘叫。那叫喚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可這時候,誰還能顧得上誰。讓那傢伙在火裡面撲騰吧,撲騰幾下就不撲騰了。反正火越大越好,現在祖大壽恨不得把活人扔進去一起燒。
實在沒辦法了,能多拖延一會兒就是一會兒。
定居點裡面能動彈的,連老帶少連男帶女也不過百十人了。憑藉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守住圍牆,現在沒辦法,只能防守第二道圍牆。
槍這東西現在有的是,連沒槍高的娃娃都知道給大人們送彈藥。看着這些腰裡面彆着一顆手榴彈,隨時準備撲上去與蒙古人同歸於盡的孩子,祖大壽就咬牙切齒。
征服從來都是艱難的,以前還不知道,大帥爲什麼要趕盡殺絕。現在看起來,你不趕盡殺絕蒙古人,蒙古人就會趕盡殺絕你。
鼻子裡面滿是炙烤人肉的味道,祖大壽仍舊可以毫無顧忌的吃着肉乾喝着烈酒。他孃的,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能多喝一口就他媽的多喝一口。
酒精讓人感覺到了麻木,也好像能夠減少疼痛,至少祖大壽是這麼認爲的。
又灌了一大口定居點自釀的烈酒,祖大壽準備讓那些跑出去鋪設地雷的傢伙回來。
都是最簡易的壓發雷,原理非常簡單。一根彈簧一根釘子,裡面再放上顆子彈就成。只要有人踩上,子彈就會擊發。
殺人倒是很難,不過只要踩上你半隻腳就沒了。
“師長!蒙古人正往裡面扔沙子!”正在外面埋雷的趙寶順,扯着嗓子喊。
“孃的!扔手榴彈,炸死這幫狗孃養的。”祖大壽單手拿起阿卡步槍,搭在牆頭上大聲說道。
手榴彈扔出去了,可外面也有手榴彈扔回來。
一時之間爆炸聲不絕於耳,雙方扔手榴彈的人全都傷亡慘重。
“撤!撤回來。”祖大壽無奈的大聲吼着,現在只有一百多人,他拼不起。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七八個人就報銷了。
所有人撤回到第二道圍牆裡面,準備做最後的抵抗。蒙古人這一次沒有炮擊,估計他們的炮彈也用得差不多了。不然,這時候集中迫擊炮轟個百十發炮彈,蒙古人大可以過來收拾殘局了。
只能用一條胳膊持槍了,左肩膀疼的厲害,估計彈片傷到了骨頭。自己的軍務參謀,還有侍衛們全都戰死了。
吳襄介紹來的那個蠢蛋,自己抱着一個炸藥包跳進了蒙古兵人羣裡面。臨死前還在吼:“老子不是孬種。”
他孃的,不是孬種。可好歹你也把盒子炮留下來啊!
自己的手下怎麼會有孬種,祖大壽笑了笑。
蒙古人越過了圍牆,不用祖大壽招呼,步槍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剛剛越進第一道圍牆的蒙古人,還沒來得及開槍被子彈打倒在地上。
更有些蒙古人,他們甚至沒拿步槍,光着膀子拎着柄馬刀,就向裡面衝。
這就是來玩命的!
玩命這種事情可不是隨便玩的,因爲玩着玩着就會把自己的命給玩沒了。
短短百十米的距離,正是步槍理想的射擊距離。趙寶順手裡拿着撿來的阿卡步槍,不敢開連發,單發一發一發的點射。
這傢伙槍法極準,幾乎是一顆子彈消滅一個蒙古人。他自己就守住了差不多十米寬的一道缺口!
遠處火光一閃,趙寶順慘叫一聲躺在地上,臉上有鮮血涌出來。
“死了沒!”祖大壽湊過來,一個點射干掉了槍法了得的那個蒙古兵。
兩個婦人跑過來,想把趙寶順擡下去。卻沒想到,被趙寶順一把推開。
嘴裡烏魯烏魯的也不知道說個啥,一側腮幫子被子彈劃開,露出裡面的大黃牙。那顆子彈只要再偏兩寸,就能把他的腦袋打爛。
蒙古人不計生死的衝進來,有人剛剛落地,就抱着腳躺在地上慘叫。
那是小型壓發雷,威力真的不大,但足以幹掉半個腳掌。踩上這東西,今後想要像以前那樣走路恐怕很難了。
很快,衝鋒的路上倒滿了死了,還有慘叫着的人。
有些蒙古人到底有些狠勁兒,腳被炸掉了一半兒,居然還趴在地上射擊。
或許是因爲蒙古人有這種天賦,他們的槍法普遍很準。定居點裡面的農墾兵跟他們對射,隱隱有些吃虧。
這纔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祖大壽身邊就倒下了四個人。全都是腦袋中彈,想救都沒得救。
“迫擊炮,把那些混蛋幹掉。”迫擊炮彈只剩下百十來發,沒祖大壽的命令誰也不敢再打一發。
百十米的距離,迫擊炮打得飛常準。基本上就是指哪打哪!
一道道煙柱騰空而起,那些趴在地上射擊的蒙古兵被炮彈掀翻或者炸得飛起來。
不過更多的蒙古兵,開始趴在第一道圍牆上,與明軍對射。
子彈在百十米的空間中肆意橫飛,圍牆上被打得碎屑橫飛。定居點裡面,好多婦人也拿着槍走上了圍牆。
雖然槍法爛的驚人,但這個時候了多一柄槍就是一柄。
天慢慢的黑下來,祖大壽覺得撐到現在就是個奇蹟。可不行啊!到天亮還有十個小時,如果撐不下來,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可十個小時,哪是能這麼容易撐下來的。眼看這圍牆裡面就要彈盡糧絕了!
能站着的也就六十多人,十幾個婦人都端着槍守在牆頭上。孩子們費力的往圍牆邊上拖着彈藥,一張張小臉兒累得通紅,卻沒有一個哭泣。
都是好孩子,可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還是未知數。
“再撐十個小時,十個小時之後咱們就能坐着飛艇走了。”祖大壽大聲的喊着,給活着的人繼續打氣。
天黑了,蒙古人的進攻似乎也弱了許多。除了牆頭上不斷有冷槍打過來,蒙古人並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
“王爺!咱們陣亡了兩千多人了,爲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定居點,再付出傷亡恐怕不值得。”塔裡忽臺看着遠處火光熊熊的定居點,有些爲難的向羅卜藏丹津進言。
“死了兩千多人,如果就這麼放棄,那兩千多弟兄不是白死了。我看到了炸燬的速射炮,那是飛艇纔有的傢伙。
我敢肯定,有一艘飛艇因爲沙塵暴的原因降落在那個院子裡。也肯定會有大人物,跟着那艘飛艇落在裡面。
現在咱們撤走,那就是功虧一簣。王爺,他們沒多少人了。只要繼續進攻,完全可以攻下來的。”別列古臺不樂意了,今天進攻陣亡的十有八九都是他的手下,按照規矩他進入定居點可以先搶。現在停止進攻,那手下人不是白死了。
羅卜藏丹津也在猶豫,爲了這個定居點已經付出了兩千多人的代價。雖然自己手下有幾十萬人,不在乎這兩千多人。
可爲了這麼個定居點,付出的代價也太過昂貴了。
只是可惜,現在迫擊炮彈全都用完了。不然,一陣迫擊炮猛轟完全可以搞定。
“王爺,只要天亮了明軍的飛艇就會過來。如果被他們的飛艇纏上,咱們就要付出更加高昂的代價。現在,我們族人遷移到俄羅斯去纔是最重要的。”塔裡忽臺着急的看着羅卜藏丹津。
“王爺,天亮了纔會有飛艇過來,今天晚上我就能攻下那座院子。再說最近天氣不穩定,時常有沙塵暴出沒,大明人不敢隨意派出飛艇。不然,落在定居點裡面的那艘就是很好的例子。”別列古臺大聲的喊道。
“不能因小失大!”
“你這個老……!”
“嗯……!”羅卜藏丹津伸出手,阻止了兩個人繼續爭吵。
現在自己像是上了賭檯的賭徒,已經壓上了兩千多條人命,如果這時候收手,將會血本無歸。
不過塔裡忽臺這老傢伙說得也沒錯,現在全族的遷徙纔是最爲重要的。
明軍的飛艇就像是天上懸着的利劍,如果不趕快向北遷徙,被飛艇追上的話,自己連一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硬挺着捱打!
到了那個時候,損失可就大了。
想了想,羅卜藏丹津有了主意。
“別列古臺,我再給你五千人槍。一定要拿下這個院子,那個大人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能做到嗎?”羅卜藏丹津陰沉着臉問道。
“王爺,我向騰格里發誓。如果攻不下這裡,我就埋在這裡好了。”
“好!塔裡忽臺,咱們帶着部衆繼續走。不能再拖延了,別列古臺這裡完事之後,再繼續追咱們。”羅卜藏丹津不想蝕本,不過也不想耽擱部衆繼續遷徙。
必須儘快趕到塔什干,只有在那裡補充了之後,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到達俄羅斯。留下五千人,不但可以把本錢拿回來。還可以吸引大明人的注意力,讓明軍撲向別列古臺。
“好!王爺,我立刻催促族人們繼續上路。”塔裡忽臺答應一聲,趕忙出去帶着族人繼續趕路。
有了羅卜藏丹津的話,別列古臺也不忙着進攻。只是在第一道圍牆上面佈置了槍手,不時釋放冷槍和明軍對射。
別列古臺對自己手下人的槍法很有信心,同時也知道,圍牆裡面的明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一晚上的消耗,明天早上面對那些彈盡糧絕的明軍,只是一個衝鋒就能解決問題。
祖大壽知道,自己是籠子裡的老鼠逃不掉了。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明天早上的飛艇。但願在此之前,蒙古人不再發動進攻。
在圍牆上撤掉了很多人,這個時候讓沒有經歷過戰陣的女人上去就是送死。蒙古人的槍法很準,百十米的距離,藉着朦朧的月光,可以精確射穿她們的腦袋。
“師長,蒙古人在等什麼?”趙寶順腮幫子上另外一張嘴已經被縫上,看樣子是個手藝很不錯的女人乾的,針腳很細密。
“他們不想付出更高的代價,今天晚上消耗一晚上,明天黎明時分給咱們致命一擊。但願飛艇在黎明前趕到,不然咱們都得玩完。”祖大壽從兜裡掏出兩根雪茄,甩給趙寶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