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咬着牙,看着對面的陣地在炮火中屹立不倒。
他的部隊已經攻擊兩天了,甚至不顧軍令在白天依舊發動進攻。
瘋狂進攻的代價非常慘重,進攻的道路上到處都是德軍殘破的屍體。
每到晚上,炮彈就不斷砸在明軍陣地上。
就在炮火的掩護下,德軍踩着自己人的屍體瘋狂衝向明軍陣地。
明軍陣地上已經是焦土一片, 彈坑摞着彈坑。
陣地前面的鐵絲網已經蕩然無存,戰壕裡面到處是子彈殼。
一向依靠炮火優勢的明軍,現在也不得不依靠步槍戰鬥了。
機槍副射手換下mg-34機槍的槍管,厚厚的手套早就被槍管燙得黑乎乎的。
那槍管扔到戰壕旁邊,立刻引燃了草地上的枯草。
呼格吉日勒手裡的阿卡步槍不斷的點射着,作爲老兵他知道。
槍管經過連續射擊過熱的話,精度會受到嚴重影響。
所以他儘量打點射!
戰場上,新兵最是害怕機槍的聲音。
聽到機槍連續發射的聲音,他們一般都會趴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的身體與地面貼合。
然後,他們就會被落在附近的迫擊炮或者是擲彈筒炸得飛起來。
老兵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害怕機槍掃射的聲音。
因爲喜歡用機槍掃射的射手,肯定也是個新手。
只有那些喜歡打短點射的傢伙,這槍聲才嚇人。
只要聽到斷點射的聲音,老兵們會立刻找到掩體。
那掩體或者是一個彈坑,又或者是一堆屍體中間。
然後他們會機警的觀察,到底對方在哪裡,最後趁着那人不注意出手幹掉。
因爲沒有跟明軍大打出手,德軍中老兵保存的比例還是很高的。
這些人大多數參加過上一次對法國人的戰爭,並且在戰爭當中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
呼格吉日勒最是討厭這種老兵,他們會此起彼伏的發動衝鋒。
這個站起來,衝兩步,然後迅速找個彈坑臥倒。
當你正瞄準他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的一顆子彈, 就會結束你的性命。
然後, 那個傢伙身後就會跑出來一個人繼續跑動。
這些人三個人組成一個團伙, 一個誘使蒙古營開槍, 另外兩個負責狙殺。
這種戰術,給明軍帶來很大傷亡。
呼格吉日勒手下的兩個班長,就是被這種戰術玩死的。
陣地上的人越來越少了,呼格吉日勒不得不拿起步槍親自參加戰鬥。
前面就有一個三人小組,這三個傢伙非常老道。
好幾次,呼格吉日勒都差點兒被子彈射中。
“呸!”一顆子彈打在呼格吉日勒腦袋邊上,濺起的泥土進到嘴裡,呼格吉日勒一口吐了出來。
“咋了?”巴圖不知道什麼時候,順着戰壕跑了過來。
“媽的,遇到硬點子了。很扎手!”呼格吉日勒換了一個彈夾,往前走了兩米,對着外面快速打了兩個短點射。
巴圖拿過來一個擲彈筒,裝好了發射藥之後,塞了一顆手雷在裡面。
擲彈筒這東西,在沒有炮彈之後,可以發射明軍制式手榴彈。
不過因爲手榴彈的氣密性不好,致使射程大打折扣, 只有兩百米左右的距離。
呼格吉日勒看了巴圖一眼, 對着巴圖點了點頭。
猛的站起身子,一邊跑一邊快速點射。
那邊步槍子彈, 也幾乎是追着呼格吉日勒在打。
呼格吉日勒腳下一滑,身子向前撲倒,摔得滿頭滿臉都是泥水。
“找沒找到,我他媽的差點兒被人給辦了。”人還沒爬起來,就對着巴圖大聲吼。
“找到了,你擎好吧!”巴圖蹲在地上,擲彈筒擺好了角度,一拉卡簧。
“砰!”擲彈筒發出一聲響。
一百五十多米外,一個彈坑裡面炸起一團火花。
隨着手榴彈的爆炸,一個渾身是血的德軍,被爆炸的氣浪掀出了彈坑。
巴圖趕忙挪了一個位置,探出頭看了一眼,然後又填進去一顆手榴彈。
“砰!”又是一聲輕響,一百多米開外,再次有一個德軍被炸死。
德軍被明軍精準的擲彈筒炸得懵了,剩下的一個德軍跳出彈坑,瘋了一樣向後跑。
“啪啪……!”呼格吉日勒一個短點射,直接送這傢伙上了西天。
戰場上槍聲逐漸稀疏起來,德軍的這次進攻被打退了。
哥倆靠在一起,呼格吉日勒從巴圖兜裡掏出一盒煙來,從裡面抽出兩根叼在嘴裡點燃之後,分給巴圖一根。
“傷亡大嗎?”巴圖抽了一口煙,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把嗎去了,全連傷亡了一半兒。
我,得守這十幾米的地段。
他孃的,增援什麼時候到,真的要把咱們再次打光?”呼格吉日勒抱怨着。
大帥給了蒙古營諸多特權,什麼不禁酒,各種罐頭各種香菸,各種好酒優先供給蒙古營。
可蒙古營爲這些特權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衝鋒在最前面,防守在槍聲最激烈的地方。
自從蒙古營組建以來,已經幾次被打得全營只剩下十幾個人。
又幾次,在這十幾個人的基礎上迅速填充新兵恢復建制。
然後再被送上戰場打殘,然後再次填充送上戰場。
以至於現在蒙古營的第一批兵,只剩下呼格吉日勒和巴圖兩個人。
他們兩個,也一個混上了連長,一個混上了營長。
“這次不用了,堅持到天亮我們就能撤退。
天上有飛機掩護咱們!”呼格吉日勒指了指天上。
“哼哼!還不如求長生天保佑來得實在,天上那些傢伙,把咱們當德軍給炸了,到時候死了也是冤死鬼。”
呼格吉日勒大大的抽了一口煙,心中充滿了憤懣。
“行了,別發牢騷了。這個給你,那邊有一箱子手榴彈,夠你堅持到天亮的。
我走了,別忘了,七點鐘撤出戰鬥。”
巴圖拍了拍呼格吉日額的肩膀,把手裡的擲彈筒塞給了呼格吉日勒!
“你幹嘛去?”呼格吉日勒看到匆忙要走的巴圖問道。
“我?去別的連通知啊,我是營長,手下有三個連呢,又不是隻有你一個。”
巴圖扔掉菸屁股說道。
“你的通信員呢?”
“死了,一天換了六個,都死了。
沒辦法,我只能自己傳達命令了。
一會兒回營部,派一輛步戰車到你們連陣地上,給你們增加點兒火力。”巴圖說了一句,沿着戰壕貓着腰走了。
呼格吉日勒靠在戰壕裡面,從自己兜裡拿出一盒煙,掏出一根抽了起來。
最近的兵在二十米開外,似乎也在抽菸。
若是在往常,呼格吉日勒一定會跑遍全連陣地,鼓舞士兵們的鬥志。
可現在,他真的跑不動了。
已經連續連天沒有睡過覺了,只要靠着就有睡着的危險,只能靠抽菸提神。
看看懷錶,現在才晚上十一點半多一點兒。
距離撤退還有七個小時,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這七個小時。
戰場上,生死只不過是概率問題。
說不定那裡飛過來一顆子彈,就讓你玩完。
又或者是你覺得沒有危險的時候,一顆呼嘯而來的炮彈,把你炸得粉身碎骨,到最後連具全屍都留不下。
這次進攻被打退之後,德軍很是消停了一會兒。
呼格吉日勒有種不妙的感覺,因爲德軍消停的時間越長,下一次的進攻就會更加猛烈。
的確是這樣,古德里安正在進行更大規模的動員。
進攻已經兩天了,他手下三個團,現在損失慘重。
昨天晚上撤下來的一個連隊,連長在上面點名,回答到的之後一個少尉,和兩個下士。
手下的團集合起來,現在的實力只剩下開戰時的一半兒。
他的師,可是齊裝滿員,全員高達九千人。
這還不算師直的直屬部隊!
若是連這些都算上,人數超過一萬一千人。
這樣龐大的部隊,硬是被打掉一半兒。
如果是別的部隊,現在說不定已經崩潰,又或者是譁變。
不得不說,古德里安帶兵還是有一手的。
部隊損失這樣慘重,居然士氣不倒。
“小夥子們,我知道派你們上去很殘忍。
可你們想想,你們有多少兄弟死在那片陣地上。
他們到死都在想勝利!
我要你們衝上去,把他們沒有完成的遺憾完成。
讓他們在天國得到安息,而不是這樣死不瞑目。”
古德里安對着調集上來的兩個連隊高聲喊道。
然後他一揮手,兩個連隊的德意志戰士走向了生死場。
後方的炮兵部隊,進行了至今爲止最爲猛烈的炮火準備。
鋪天蓋地的炮火落在了明軍的陣地上,炮火爆炸的火光,足足映紅了半邊天。
呼格吉日勒藏在避炮洞裡面,忍受着一股股聲浪的衝擊。
耳朵早就就聽不見了,現在耳朵裡面全是“嗡”“嗡”的響聲。
胸口悶的厲害,幾乎喘不上來氣。
蹲在防炮洞裡的身體,更像是狂風暴雨中的舢板一樣搖晃。
以前在避炮洞裡面,還有別人可以互相安慰。
現在可好,避炮洞裡面只有呼格吉日勒一個人。
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還有好多蒙古營士兵的屍體。
這是蒙古營的傳統,只要能收回來的屍體,都儘量收回來拖進避炮洞裡面。
巴圖說,都是草原上的漢子。
雖然死在了異國他鄉,至少也不能讓他們屍骨無存。
屍體放在外面,打上兩輪炮屍體就碎了,再想拼都拼不整齊。
這個防炮洞裡面塞了八個人,正好是一個建制班的人數。
這是呼格吉日勒手下最能打的一個班,班長是科林左旗的一個摔跤手。
身體雄壯的像頭熊羆,可誰能想到,這傢伙居然被一枚棗核大的彈片射進了太陽穴。
這邊進那邊出,出還沒出完全,彈片上的倒刺卡在了另外一邊太陽穴的骨頭上。
他死的時候非常痛苦,身子上了岸的魚一樣蹦躂了十幾分鍾才斷氣。
三個兵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他的屍體拖回了避炮洞裡面。
他也是避炮洞裡面,佔地面積最大的一個傢伙。
這時候,這傢伙的眼睛圓睜着,看向避炮洞的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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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絲灰土不斷掉落下來,逐漸把他的眼睛蓋住。
呼格吉日勒嘗試了好幾次,想讓他把眼睛閉上,可哪一次都沒有成功。
沒辦法了!
只能是這樣讓他睜着眼睛了!
臨撤走的時候,一定多弄幾顆燃燒彈把這裡燒了。
即便不能回到蒙古草原,也不能讓這些兄弟們的屍體被敵軍侮辱。
雖然,德軍現在還沒有侮辱明軍屍體的先例。
可誰能保證,今後沒有呢?
更何況,他們在這片陣地面前死了那麼多的人。
仇恨之下,道德就是個屁。
炮擊停止了,呼格吉日勒猛灌了一口水,然後接點水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
這一下,臉跟泥猴一樣要不成了。
顧不得擦臉,操起阿卡步槍就衝了出去。
明軍這時候也開始了炮火反擊,陣地前面活活被打出了一道火牆。
戰鬥第一天,一零七毫米火箭炮連就全軍覆滅。
不過僅僅過去半天,後方又調上來兩個一零七火箭炮連來。
而德軍的重型火箭炮營,因爲白天沒有隱蔽好,被鷹隼一樣的斯圖卡發現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德軍,他們已經用樹枝把炮車掩蓋的很好。
誰能想到,斯圖卡的飛行員們會超低空飛行。
機翼下面蕩起的氣流,硬生生把炮車身上覆蓋的樹枝給吹跑了。
這一下,那些重型火箭炮跟裸奔沒啥區別。
斯圖卡好像禿鷲看到了屍體一樣,一架接着一架向下俯衝投彈。
還有的斯圖卡帶的是凝固汽油彈,在烈焰與強烈的爆炸聲中。
那些重型火箭炮化成了一團團冒着黑煙的廢鐵,古德里安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兒沒昏過去。
沒有了重型火箭炮營,戰場上的火力優勢又來到了明軍一方。
德軍進攻的前方,必然有一道火與鐵的牆,想要穿過這道牆,至少要損失三成的人手才行。
可饒是如此,連續戰鬥減員嚴重的蒙古營,也難以招架這種規模的進攻。
呼格吉日勒拿着阿卡步槍,不斷的點射着。
不時還會停下來,粗略計算一下敵軍的位置,用擲彈筒射擊。